不管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他都得賭上一賭,否則兩頭的戰事全部失利,東越危矣……
蕭楠在心中冷冷一笑,還以爲能撐多久,居然這麽快就求她了,不由蹙起黛眉凝重地問道:“還有什麽事兒是聖上不能解決的?”
煊和帝被問得面色一沉,這是不久前告訴蕭楠的話,貴爲一國之尊有什麽事兒不能解決?隻得靠近床沿握住母親蒼白瘦弱的手腕,“兒子的自滿造成了大錯,求母後救救北境子民。”
“哀家不過是個死了丈夫的老寡婦,有什麽能耐能救得了東越?”蕭楠惋惜地推開了兒子那雙手。
兩口子肯定是遍尋不着九尾狐徽,才不得以地将她喚醒,然而承昀離開王府前還上粱夢玦之時,她早将狐徽偷偷交與顔娧。
能從戲秘盒走出來的是何許人也?能不動聲色再次令粱夢玦易主之人,會是簡單人物?
當兩人真從戲秘盒裏出來那一刻,蕭楠驚愕之餘也差點就信了神谕……
她比誰都清楚兒子鬥不過那兩口子,因此不止一次勸誡不要引起動亂,相安無事才是唯一的辦法,看看被收拾得易主的南楚,難道都沒有半點警惕,偏得要走梁王的老路?
兒子憑着一股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傻勁,非得跟承昀争個上下?她怎麽也不透那是什麽樣的執念,值得拿整個東越去賭?
她既然向承昀求兒子能登上帝位,想的當然是四國和平,既如此也得送上她的誠意,唯一的籌碼正是守護南境和平的蕭家鐵騎,當初他們離開東越未有動用,反倒是離開之後奉還了狐徽。
雖然她“睡”了一陣子,關于北境之事,仍定時有人會到她的床榻旁回報,不敢想兒子求到她面前來爲的是什麽,仍舊執迷不悟地想一戰到底?
南境之事來勢洶洶,已不是蕭家鐵騎能抗衡之勢,眼下特意将鐵騎劃分出去,隻有一個結果……
分兵必敗!
南楚犯境後,兩國也沒有掀起滔天巨變,可見承昀仍願意顧忌也避免無辜百姓,甚至想盡辦法将狐徽送還,隻有她這個倔氣的兒子非要過不去……
卓馨想的是什麽,她更是了然于心,如若當真不顧四國和平拿下了杭縣,卻失了劭縣的屏障,這樣的戰争有何意義?
思及此,蕭楠心裏滿滿的恨鐵不成鋼,絕對不可能遂了兩口子心願的。
“母後手上能給的都給了,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麽幫你啊……”蕭楠看着兒子那執着戀棧的眸光,頗有難色地問道,“難道有什麽不能挽回的事兒?”
這話就問得故意了,說白了就是,沒有什麽不是撤兵辦不到的事,東越無法承擔兩頭征戰,顧此失彼不是個道理!
“母後,這可是兒臣執政以來的第一次戰役,輸不得……”
煊和帝未盡的話語,在蕭楠清冷的眸光裏劃下了休止,一年多來始終溫婉娴雅的母親,何曾給過他這麽沒有感情的關注?
那帶着指責的眸光,隻差沒将執迷不悟給說出口而已……
“這世上有什麽是輸不得的?”蕭楠輕蔑的眸光冷得令人發寒,瞟過不安的卓後,“損失了什麽嗎?面子挂不住,還是裏子守不住?聖上隻能選一個。”
“母後……”煊和帝不想放棄,明明能夠分兵一戰,爲何不戰?
蕭楠從軟枕裏取出九尾狐徽,放在手中不停把玩,兩人眼中先是一喜,旋即轉爲狐疑,那軟枕先前找過,什麽都沒有啊……
“聖上知道爲什麽一直找不着狐徽嗎?”蕭楠唇瓣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倆口子眼底一黯,眼底的玩味一深,索性也不裝了,“聖上可知,狐徽前幾日才回到哀家手裏?”
煊和帝不由喉際一緊,頓時什麽話也問不出口……
“聖上可知,哀家拿它換了什麽?”到了這個地步,也無須再瞞了,兒子的自視甚高……得治!
“換?”卓後頹然地癱坐,心裏涼了大半,顫顫地問道,“能号令蕭家鐵騎的狐徽能換什麽?”
“它能換的可多了。”蕭楠笑了笑,将兩人夢寐以求的狐徽交在兒子手上,細數道,“換了蕭家鐵騎的平安之後,又換了一個帝位,一個後位,一個東越太平,聖上與皇後覺得值不值得?”
兩人還沒來得及高興,聞言先是一愣,最先反應過來的煊和帝,蹙緊了劍眉,不敢相信令人感到卑微的施舍,竟發生在他身上,施舍的還是人人稱羨的帝位……
他以爲登上帝位是能一腳踩在承昀頭上的優勢,結果隻是他厭棄的施舍?
不可能,不會這樣的,一定是母後的勸停,故意惹得他心中不快!
“聖上可有想過有什麽根基?南境與北境同時開戰,能守下哪一邊?你有能力與哪國開戰?”蕭楠不是故意打擊兒子的信心,而是明白一切的難處。
尤其哭江之後顔面盡失,想用戰争換回面子,那又是大錯特錯啊!
再說了,有必勝之戰這種事兒?那看似軟弱的小丫頭,也隻不過是看似,看似啊!瞧瞧她回去之後都做了什麽,真當她什麽都不知道睡昏頭了?
不光收拾了北雍的前朝後宮,連忠勇侯府也給收拾了,接下來的淳平伯府能不能留下還是兩說……
如今探子回報,聚集在南境劭縣外,那個南國流落在外的皇家子嗣,還是出自無觀大師的高徒,抽絲剝繭之後能不懂其中關竅?
再傻都知道,人是她的!!
戰與不戰全在兒子一念之間,不管此時去何處挑起戰争,燎原大火定會燒在東越身上!
“一旦破壞了目前的和平,你覺得守得住南境的猛攻?”蕭楠不由又是嘲諷地笑,“還是打算遷都了?”
煊和帝被說得不樂意了,不顧卓後安撫騰地起身質問道:“母後爲什麽要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難道兒子一定會輸?”
“會輸,一定會輸得很難看。”蕭楠直言斷定,一手扯來兒子長臂,逼他看清手中的狐徽,“看清楚,這狐徽還是哀家的狐徽嗎?”
煊和帝微微一怔,不明就裏的看着手中嶄新的狐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