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中年人回過神，将手中的小工具關掉。
摸了摸胡茬，面上神情怪異，像是碰到了什麽絕世難題，又像是看到了什麽絕妙解法。
矛盾困惑中又帶着點意外之喜，或者，意外之驚？
“呵……”
嘴上發出呵聲，臉上卻完全沒有說笑的意思。
神色不明地看了看桌面上的那枚嶄新銅币，片刻後，他又俯下身。
這次将那枚銅币翻了個面，然後拿出檢驗小工具，連角度都精挑細選，雙眼緊盯，對準了之後，才按下開關。
嗡——
清晰的，金屬的嗡鳴，再次響起。
數秒之後，中年人關掉小工具。
嗡聲即刻停止。
中年人深吸一口氣，蹲坐在那裏。
臉上瞧着，似乎還算鎮定。
穩定下情緒，他看向旁邊的女兒：“乖寶，把你戴的那枚生肖花錢拿出來給爸試試。”
小女孩沒多言，将佩戴的那枚生肖花錢摘下，遞過去。
她見自己父親，将這枚跟随許多年的生肖花錢平放在桌面，用那個手電筒一樣的小工具對準，按下開關。
嗡——
同樣的嗡鳴聲響起。
不過仔細聽可以發現，這一枚的嗡鳴聲相比起前一枚，要低些。
小女孩疑惑道：“這個小工具會讓銅錢都發出聲音？”
“并不是！”
中年人手指摩挲着這枚從小戴到大的生肖花錢。
看上去很平凡的一枚生肖花錢，沒有那麽多獨特的花紋，跟古董生肖花錢紋路很像。他很小的時候就擁有了，跟随了他許多年。
參加陽城風家的祠堂祭祖儀式時，宗族老人總是說：“參天大樹必有其根，懷山之水必有其源。萬事萬物皆有其根源，你可知自己的‘根’在哪裏？”
像他這種從小在海外漂泊的人，對宗族沒有多深的概念，更談不上感情。
直到後來有一次遭遇危機，一位風氏族人救了他，并告訴了他一些關于生肖花錢本身所含的隐秘信息。
不是每一枚生肖花錢，都可以稱爲風氏生肖花錢！
真正的風氏生肖花錢，上面帶着對後輩的祝福。
一開始他是不信的，然後就被打臉了。
真正的風氏生肖花錢，它會“叫”！
會叫啊！
得知這個秘密，他賣萌打滾，終于求到了一個可以檢驗真僞的小工具——也就是現在他手裏拿着的這個手電筒一般的檢驗機。
再後來，就算事業再大、再有錢，他也一直将這枚生肖花錢随身佩戴。
它見證了自己的落魄與輝煌。
他将這視爲幸運，也是一種紀念。
這是祖先對他的庇佑！
這就是“根”！
他闖出名堂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佩戴的這枚生肖花錢，是用金鏈子拴着的！
誰能想到，他戴的大金鏈子上挂着一枚銅币？！
直到後來送給小女兒，才換了柔軟的細繩。
都說愛屋及烏，曾經那條栓過生肖花錢的大金鏈子，他現在都還好好收藏着呢。
收回思緒。
他看着桌面上擺放的兩枚生肖花錢，問小女兒：“這枚銅錢，真是那誰給你的？那個，呃……風羿？”
小女孩點頭。
中年人又問：“他有沒有說，這個生肖花錢是誰做的？”
小女孩回憶片刻，搖頭：“沒說。”
爲了确認，他們還将當時在場的那位保镖叫過來，再次仔細詢問當時的情形。
風羿當時确實沒有說這銅币是誰做的。
小女孩又道：“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做的，不過，我看到那個哥哥還給了其他小孩子生肖花錢，都是很新的銅币，但花紋沒我的漂亮！”
花紋漂不漂亮的，中年人已經不在意這個了。
對于心中的那個猜測，有點不可思議，又有些怅然。
他并沒有立馬認定這枚新生肖花錢的真僞。
現在下結論尚早，還缺了對照組。
萬一是這個鑒定工具出了點小毛病，導緻鑒定錯誤呢？
中年人打電話給下屬們，交代一番：
“……這個生肖花錢必須是銅的，銅合金也行，或者長得像也行……什麽樣的都買，分幾個店鋪買！伱們分開行動，盡快買回來，價錢高一點也無所謂！”
在等待過程中，他心中充滿焦灼和困惑，于是又在網上搜索風羿的信息。
以前沒重視，與風羿相關的那些新聞看得很敷衍，但是現在心态不一樣了，竟然也感覺每一條新聞都隐藏着很多信息！
風羿此人，果然是有那麽些不凡之處！
再看網上風羿的照片。
放大看，仔仔細細地看。
抛開偏見，細看之下，确實能看出犀利與精明呐！
隐藏太深了！
“啊啊啊啊——”
“我他瑪！”
我眼拙啊！
太具有欺騙性了！
中年人直接躺倒在地毯上，抱頭糾結。
小女孩見怪不怪，淡定地繼續收拾她的禮物盒子。她爸每次遇到打臉的事情就這反應，并不需要安慰，越安慰越來勁。過會兒就好。
下屬們很快将買來的，市場上的銅合金生肖花錢，送過來一批。
因爲不差這點錢，買來的銅币很多。
有新的也有仿古的，裏面還有幾枚是真有些年份的古币。新制的銅币有些看上去與風羿給的那個相似。
中年人迅速翻起身，拿着工具開始繼續鑒定。
鑒一個。
沒響。
再鑒一個。
又沒響。
連續鑒定數個剛從外面買回來的生肖花錢，一個都沒響！
回過去再次鑒定風羿送的那枚。
嗡——
中年人：“……”
牙關緊咬，繼續鑒定買來的那些。
一直維持一個姿勢太累，一堆銅币挨個試下來，他換了好幾個姿勢。
等小女孩回房間放置好禮物盒子，喝完水回來，看見她爸撅着腚，還在那個矮小的幼兒專用圓桌上試銅币。
“去書房試吧。”她勸道。
中年人卻直接停下手中正在進行的事情，将手裏一枚從外面買來個銅币，随手抛到一邊，長長歎了口氣，坐在地毯上，有些無力地道：
“乖寶，瞧，不是每一種生肖花錢，都會‘叫’。”
說着又将風羿那枚生肖花錢，“爸錯了，這是……真·開光過的！”
存在太久，分宗，分族，時間掩埋太多的秘密
姓氏背後隐含了諸多不爲人知的事情。
到現在，知道的人太少。他自己其實知道的也不多。
但是他曾從一位宗親那裏得知——
“正統”不是哪一宗哪一族，所有的人都可能成爲“正統”！
也許“正統”今年出現在你家，百年後又到我家。
而判别的方式——能讓銅币“說話”的人，就是“正統”！
他将風羿贈送的那枚嶄新銅币拿近，視線緩緩臨摹着上面每一個紋路，像是在欣賞一件世間罕有的珍寶。
即便尚未确認銅币制造者是不是風羿，但他心中其實已經有所偏向了。
看向手中的生肖花錢，又拿起原來那個。
摘下來的原本那個生肖花錢挂墜，沒給女兒再戴回去。将風羿贈送的那個枚嶄新的，花裏胡哨……不，是充滿藝術美感的生肖花錢，用柔軟的細繩栓好，給女兒戴上。
小女孩看着自己父親，面上帶着些許了然。
中年人：“咳，這個，嗯，挺好的！以後就戴這個，新出爐的，屬于你自己的生肖花錢。”
沒想到啊，本來還想在女兒面前秀一把，最後自打自臉了。
中年人又将屬于自己的那枚生肖花錢，重新佩戴。然後拿起手機，聯系相關下屬。
返程計劃延後。
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本想讓人查更詳細的風羿的資料，但是想到風羿很多信息模糊不清，要查也能查，需要時間，也可能會驚動對方。
謹慎思索後，他還是決定直接上門拜訪。
在思索間，他翻看資料的時候，看到風羿在翠湖旁邊那套别墅的照片。
其中一張照片裏面，拍到了在庭院澆花的一位老人。
豹叔手一抖。
将那張照片湊近仔細看。
“沃槽！”
如果之前隻是有所偏向，那現在就是确定！
“巳姐身邊的管家？！”
“巳姐”指的是風羿的姑奶奶風巳。
雖然輩分來看這麽喊是沒錯，但是從年齡上算，跟風羿姑奶奶隔了一代。
但是綜合考慮，面對那位時，爲表親近，他一直叫的是“姐”。
“驗鈔機”就是他在巳姐面前賣萌求到的。
年輕時候一個人在異國他鄉闖蕩打拼，巳姐幫過他。
生肖花錢的秘密也是他從巳姐那裏知道的。
他之前就知道巳姐是風氏“正統”之人，至于“正統”還有沒有别的人，他就不知道了。
這個“正統”是什麽樣的選擇标準，他也不知道，隻知曉，血緣遠近關系不大，無關是否同一家族。
現在來看，這不就意味着“風氏正宗”确實是從巳姐傳到風羿這裏！
什麽是正宗？
什麽是正統？
這就是啊！
在他看來，風氏正統之人，實力和運勢都是極佳的！
回想一下在祠堂的時候，當時他離風羿那麽近，還說過話，竟然都沒能加深一下宗親交情！
機遇竟然就在我面前溜走了！
不過，再想一下陽城風家，想一下風老爺子……
他心中的歎息與遺憾，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幸運與否，是對比出來的。
陽城風家，風老頭真牛逼啊！
把整個風氏唯一的“正統”趕出去了！
該說風老頭這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羨慕不來的事情，他竟然能把一手王炸好牌玩成這樣！
不，應該說，是兩手好牌！那老頭的親妹妹，巳姐也是正統呢！
一個是自己親妹妹，一個是自己親孫子。
跟上一代的正統搞對立，把這一代的正統踢出家門！
那老頭怎麽這麽牛逼啊！！
中年人啧啧稱奇。
早知道這樣，他在祠堂的時候，就該在陽城風家的祖宗牌位面前多笑幾聲！
果然，我還是幸運的。
再看看旁邊的小女兒。
我幸運多了！
不再去想陽城風家那些倒黴玩意兒，中年人考慮怎麽去拜訪一下。
要上門拜訪，當然必須得提前聯系風羿。
沒找風羿要電話也沒加好友，不過這次宗親裏面有不少人加了，很快能找到人打聽到。
聊天應用加好友，寫明身份，加上之後，詢問那邊是否繁忙。
得知風羿現在不忙，他直接撥打語音電話。
“喂，風羿啊，我是豹叔……啊哈哈哈，出了祠堂咱就不用講究那些祖宗禮法了，各論各的，我這個年齡你叫叔就好……”
接到豹叔電話的時候，風羿也已經回家了，正在庭園裏給樹木修剪枝葉。
也許是這段時間盤币和隕石，造成有一些能量外溢和活性因子的逸散，宅院裏的動植物或多或少都有了變化。
庭院種植的樹木，雖然不像景觀池的錦鯉那麽明顯，但也帶着一點野蠻生長的架勢。
原本庭院這邊由小丙，或者小丁他們負責，不過現在風羿有時間，便在管家的指導之下，親自動手給這些過于野蠻的樹木修剪枝葉。
接到這位豹叔的電話，風羿還挺詫異，畢竟，才離開祠堂不久，當時這位的态度，不疏離不親近，還微微帶着點排斥的那種。
這才多久就完全轉變了？
分析其原因，風羿想了好幾種，最有可能的就是，這位知道生肖花錢裏的某些秘密！
是與不是，等見到人就知道。
通完電話，風羿問管家：“這位豹叔您認識嗎？”
風羿描述了一下豹叔的年紀長相，以及現在事業主要所在地區。
“哦，阿豹。是個敢打敢拼的，也是個厚臉皮。”
管家作回憶狀：“我對他了解不多。風女士還在世的時候，每逢年節他都會送禮，不能親自上門就會打電話。”
風羿好奇：“他也認識姑奶奶？”
“風女士幫過他一次。”管家随意道，“之後其實并沒有多少接觸。不熟。”
風羿心裏大緻有了點數。
被管家定義爲“不熟”的豹叔，此時已經開始認真挑選禮物了。
更改行程，準備上門拜訪，态度極爲鄭重。
這态度，比去參加陽城風家的宗祠祭祖要正式、認真多了。
隔天。
低調的轎車駛入庭院，豹叔親自拎着禮物下車，和女兒一起走過來。
看到管家，豹叔神情激動：
“您……”
正要說“您還健在呢”，想想不對，緊急改口道：
“您看上去依舊身體康健！”
管家露出得體的微笑，帶着他們往裏走。
途經景觀池時，他們看到了，水池裏的那些圓滾滾的錦鯉。
豹叔雙眼一亮，心道：
【不愧是“風氏正宗”養的錦鯉啊，一看就是福氣相！】
簽到。
9月13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