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撓撓頭,“宣示領地……一般通過物理信号或者化學信号吧。物理信号就是抓痕咬痕之類的,化學信号就是通過各種方式,散發氣味信息。這兩種跟人類放界碑或者放個警示牌差不多。”
宣示領地不就那麽些嗎?
甭管物理信号還是化學信号,标記沒用就幹架,幹一架不行就幹幾架,還不行就打到死。
小甲納悶的是,風羿爲什麽會對這些感興趣?
簡單說了兩句,然後小甲觀察風羿的反應。
風羿那表情,也看不出是否認同,但肯定是聽進去了,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等了會兒,風羿讓小甲去休息,自己繼續看紀錄片,看完洗漱躺床上,思索宣示領地的方法。
本能告訴他,他祖傳的DNA裏面記錄了相關信息,但具體怎麽操作,還是得親自試試才能知曉。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想太多,晚上風羿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但是睡醒又不記得了。
早上出門前,風羿讓小甲準備一下,晚上開遊艇出海,他有事要辦。
小甲沒多問,很興奮地應聲。他隻要執行就夠了,老闆怎麽說他怎麽做。
雖然不知道風羿準備搞什麽事,不過沒關系,他總算有了用武之地!
從哪兒出海,什麽時段,哪個方位,他已經心中有數,待會兒再去确定一下。
至于釣魚……
釣什麽魚!
釣魚有跟老闆出海好玩?
要是老闆搞事能帶上他就更好了!
小甲興沖沖出門。
風羿則跟前幾天一樣,吃完早飯就随調查團隊的人出海,隻不過,今天半天任務,中午就返回了。大佬們要開幾個重要會議,這次的會議,風羿這些非核心成員不用參加。
沒别的事,心中又有諸多疑問,風羿在宿舍待不下去,在宿舍睡了個午覺,準備出門。
換下了工作服,穿着一套簡約款式的衛衣,墨鏡挂領口。
自打第一次去街上覓食被人認出來,風羿再外出閑逛的時候,不會穿工作服。
在宿舍區北門那兒,風羿看到正從外面走進的丁教授。
負責看守北門的大黑狗大概是跟丁教授混熟了,搖着尾巴湊過去。
丁教授一邊摸狗,一邊跟崗亭裏面的老劉聊幾句,看見風羿還擡手打了聲招呼。
風羿走過去,問他:“會議這麽快就開完了?”
丁教授擺擺手,“數據和分析報告我已經給他們了,反正我又不一直跟着這邊的調查組,咱們還有自己的任務,這邊的事情就讓他們決定去。”
說着又問風羿,“你昨兒看課件看得咋樣?有疑問嗎?”
想了一晚上“宣示領地”并沒有看課件的風羿:“……有。”
丁教授來興緻了,“說說,正好我現在有時間。”
風羿:“不是課件裏的,是看其他資料的時候想到。不同物種之間真的能通過化學物質來進行信息通訊?”
丁教授開口就道:“當然能!”
沒有半點遲疑。
丁教授:“生态系統食物鏈各個營養級,在自然界長期攜同進化的過程中,形成了複雜的相互關系,植物或動物釋放的化學物質,在信息通訊中發揮着重要作用,也形成了極其複雜的信息網絡。很多人對這種化學信息通訊感興趣,但是到現在爲止,我們所了解到的隻算是皮毛。”
想到風羿在理論知識這方面并不專業,丁教授話語一轉,“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嗅覺。比如,你對某種物質敏感,當你聞到的時候,嗅覺器官上相關的嗅覺受體被激活,形成特異的嗅覺感受通路。‘嗅覺受體’知道吧?就是可以和氣味分子結合的特殊蛋白質,負責向大腦傳遞氣味信号的。”
風羿點頭:“嗯,知道。”
“一般我們認爲,擁有的‘嗅覺受體’基因越多,嗅覺能力就越強。不同的物種,嗅覺能力是不一樣的,咱們人類大概有400種,在這方面隻能算一般。”
丁教授現在手頭也沒其他事,不急着去幹嘛,坐在花壇邊沿。
“比如說這狗,狗的嗅覺比人強多了……”
丁教授朝大黑狗招手。
大黑狗搖着尾巴過來,然後,凸起的長嘴被抓住。
狗的面部表情比狼要多,最靈性的就是它眉毛位置的肌肉,一抖一抖,再加上猶猶豫豫搖晃的尾巴,很直白地展現它矛盾的内心活動。
不過丁教授此時并沒有去在意它的小心理。
“它聞東西的時候,空氣一部分通往呼吸系統,另一部分……”
丁教授的指尖沿着狗鼻子上方中軸線,移往兩眼之間,輕輕點了點:
“……則通往嗅覺隐窩。氣味分子會在這個特殊結構上完成嗅覺探測。它們能在複雜的環境中精确辨認出某種氣味,甚至能清楚地知道哪些氣味是由哪個鼻孔聞到的。”
松開大黑狗的長嘴,丁教授擡頭看到天上一閃而過的飛鳥:
“再比如說這鳥,在人們普遍的認知裏面,除開秃鹫等一些通過氣味獵食的鳥類,其他大部分鳥類幾乎沒有嗅覺。但是它們的基因告訴我們并不是這樣,通過基因組測序能夠發現,很多鳥類都有嗅覺受體基因,少的100左右,多的600以上。
“研究進化樹能發現,鳥類的祖先很可能擁有非常多樣的嗅覺受體基因,讓它們能分辨一些重要的氣味信息。有很多化學信息它們不敏感,而它們敏感的信息我們不知道,或者知之甚少。”
丁教授看向風羿:“你想研究物種之間的化學信息通訊,就不能從人的角度去想。它們的嗅覺世界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你想象不到它們所感知的世界,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感受不一樣世界的風羿:“……您說得對。”
想到什麽,丁教授又笑着道:“不不不,我剛才說錯了,話說得太絕對。同樣是人,你跟我們就不一樣!”
風羿心中一跳,但神色不變,面容鎮定:“哪不一樣?”
丁教授:“比如你,對蛇的氣味敏感,能夠聞到我們聞不到的氣味,你的嗅覺基因或許比我們大部分人要多。世界上确實存在一小部分人,确切地說,是極少數人,嗅覺處于超敏狀态。你很幸運是其中之一。”
風羿不着痕迹長呼一口氣,說道:“個體是存在差異的。”
“對,就是這樣。但不管怎樣,咱們人類無法跟那些擁有強大嗅覺的物種比。”丁教授微歎,“我現在就期望電子鼻能夠加快升級,也許某一天我就能借助儀器知道,擁有嗅覺天賦的物種,它們眼中是怎樣的世界。你也很期待吧?”
風羿:“……嗯。”
丁教授又吐槽,“人類的氣味受體不争氣啊,想法還多,它們不一定都作用在你的鼻子裏,還可能會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使勁!”
風羿好奇:“比如?”
丁教授:“比如毛囊。人的毛囊裏也有嗅覺受體,如果它聞到了某些‘正确’的氣味,就會被特異激活,雖然不會告訴你這是什麽味兒,但可以阻止毛囊退化,或者說——防脫發!”
不遠處,一位年輕的工作者目光灼灼,忍不住道:“那麽,在哪裏才能買到這種‘正确’的氣味呢?”
丁教授摸了摸自己略秃的頭頂,“啊,我也想知道。”
風羿沒有其他問題,丁教授就跟那人開始讨論如何優雅地防脫發。
風羿暫時沒有這種困擾,先不參與他們的讨論了。
走到街上,衛衣的兜帽戴起,墨鏡戴上,風羿刷了個共享單車,來到一個靠近海的小公園。
小甲說過這邊的遊客不多,這個時間段,也不是人多的時候。
今天天氣很好,有海風吹過。
這裏此時沒什麽人,但并不冷清,還有那些在樹上叽叽喳喳的麻雀。
這裏的麻雀膽子很大,看得出來,這邊不管是遊客還是本地的居民,對它們都很友好,時不時結群,主動或被動從人們手中弄到一些食物。
大概是吃飽了,一隻隻非常精神地活躍在樹枝之間。
有幾隻盯着風羿看了看,又不感興趣地轉開。就算風羿走近,也隻是振翅敷衍地蹦了蹦,然後繼續無視。
風羿辨認了一下風向,朝着樹上那些麻雀,擡手。
墨鏡後的雙眼瞳孔漸漸變爲豎直。
尋常人看不見也聞不到的化學物質,從手掌表皮散發出來,朝着那群麻雀過去。
對這種化學信息物質不敏感的生物,什麽都察覺不到,但是,能感受到的卻不一樣。
這群麻雀像是看見帶着兩顆尖牙的血盆大口突襲而來!
原本注意力分散的麻雀們突然驚叫着,慌亂飛走。
一隻麻雀不會引起多大動靜,但是一群麻雀突然嘩啦啦跟逃難似的飛離,難免會引起附近的人注意到。
零星分布于各處的人,朝那一角看過去,什麽都沒看見,隻有一個穿衛衣的人坐在那邊曬太陽,其他的,也沒什麽特别的。
海邊的風,吹散了空氣中那些看不見聞不到的物質。
周圍一切還是剛才平靜美好的樣子。
“難道又有野貓過來抓麻雀了?”一位老太太說。
“未必,麻雀嘛,總是一驚一乍。”
“不的,這兒的麻雀膽子可大了!”
“沒事,待會兒它們就又飛回來了。”
然而,一直到太陽下山,飛走的那群麻雀再沒飛回那棵樹上,最多隻是在公園其他樹枝上蹦踏,但那個角落,沒有一隻麻雀飛過去。
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