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很直接!
村長整個人的氣勢與剛才截然不同,沒了半點客氣。
熱帶雨林本土居民身上那股仿佛能聞到血腥氣味的悍勇,顯露無疑!
一村之長,恐怖如斯!
可惜語言不通。
再加上情緒爆發之下口音加重,就算是懂一點點本地語言的風收,也無法第一時間接收到對方的意思。
震懾效果大打折扣。
除了心情波動最大的翻譯人員蔡賓,風羿和風收這倆露出同款的懵逼。
然後看向蔡賓。
這咋回事呐?
村長怎麽像是突然被人戳了肺管子一樣?
就算談到了敏感話題,但也是出于健康狀況的擔憂,有情緒也不至于如此強烈吧?
但是,了解本土居民性情的蔡賓警惕的雷達直接拉高,嗚啦開響了。
不至于吧?何至于此啊?!
他也認爲村長反應過激,但現在這個狀況,說明他們還是低估了某些話題内容對土著的影響程度。
能成爲這裏的村長,既有圓滑的一面,也有倔強固執的一面,完全變臉是他沒料到的。
一時間屋裏的氣氛極爲凝重。
因村長突然的摔桌,屋裏的布置也顯得淩亂。
剛才村長情緒突發,但風羿的反應更快,在村長摔桌之前,他先把面前的飯盆……咳,餐盤,先把面前的餐盤端起來了,連帶餐盤裏那一個個盛放食物的椰子殼,也都穩穩當當端起,一滴湯都沒受牽連。
而坐在旁邊的風收就沒那速度了,沉默地拿紙巾擦了擦濺到臉上的幾滴湯水,看向風羿,投以求助眼神。
沒辦法了,這場面風收自己扛不住。
就算沒有剛才風羿的這一句,他跟村長的談話也不怎麽融洽。
此時此刻,村長犀利的目光掃視在座的三名外來者,然後再次落在風羿身上。
片刻前,村長還覺得這位看起來最順眼,現在卻認爲對方面目可憎!
在他聽來,風羿剛才的話,完全是極大的冒犯!
如果換成桌旁的另外兩個人,村長現在已經拿着盛食物的椰子殼暴力扣上去了!
但是回想昨晚上看到的情形,村長還是壓制翻湧的不滿和狂暴的怒意,将這些鋒利的情緒都藏進臉上每一條褶子裏。
深呼吸,語氣平靜下來。
村長盯着風羿說:“風先生,你說過你是帶着友好而來。”
風羿并沒有被村長剛才恐怖的表情吓住,至于剛才的話,他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不過,還是小視了這裏的本土文化,應該再委婉點,尊重本地土著文化信仰。
“當然。”風羿放下餐盤,從兜裏掏出一本證件,“我是蛇類專家。”
沒有刻意說是抓蛇方面的,更沒有出示當地人非常排斥的聯保局給的證,而是拿的另一個證。
他這次出來準備了好幾個證件,依據不同情況來出示不同的證明。
村長看了一眼打開的證件。瞧着似乎比較權威,上面也配了英文,他能看懂一些。
村長面色稍緩:“這麽說,你是,醫生?”
蔡賓本來打算翻譯成“獸醫”,但一想到村民的信仰,以及剛才村長的過激反應,穩妥起見,還是翻譯成了“醫生”。
風羿不糾結這個詞,眼下這個情形,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是再次委婉道:“從專家角度來客觀描述,那條……那位的體質指數可能有點超,需要略微控制。”
證明了自己的身份,風羿決定還是談一談那條巨蟒的健康狀況。
當時在雨林裏面把那條蟒蛇扒拉起來,他腦子裏浮現的就是,聽報告會時看到的一張圖——不同體質指數的蛇身上脂肪分布。
風羿知道這些,還是以前總聽Steve叭叭這條過輕那個超重的。前些天參加研讨會聽報告,一位爬行研究者也提到了蛇類裏面的肥胖症,所以風羿提醒一下村長,喂豬不要喂得太頻繁哇,那條蟒蛇已經明顯超重了!
講座和報告聽多了還是有收獲的,風羿挑選了一些關鍵信息說給村長聽。
關乎那條蟒蛇的健康,村長聽得還是很認真的。
隻是越聽,眉頭鎖得越緊。
村長狐疑:“真的?”
風羿:“從專家的角度……”
村長面露不喜:“别提專家!”
風羿:“OK,我們從專業的角度來分析。”
繼續陳述裏面的利害關系。
你們把那條蟒蛇看得那麽重要,必然要重視它的健康狀況啊,别養着養着給養嘎了,難得養這麽大。
衆所周知,蟒蛇是力量型,身上布滿肌肉,但是那些超重個體依舊會堆積大量脂肪。
生活在這裏的人應該非常清楚,雨林裏野生的蟒蛇該是什麽體型。
風羿問:“你們難道沒有發現那位過于……厚重了?”
村長一臉傲氣:“那是神靈的眷顧!”
風羿:……
算了。
濾鏡太厚,打不破了。
繞開這個問題,風羿說道:“你們還是要控制一下,不要喂得太勤。”
那條蛇比較貪吃,除了村民喂的豬,它估計也吃了不少倒黴路過的動物。
但是以村民投喂豬肉的頻率,那條蛇的健康狀況會更嚴重,所以風羿還是堅持說了。
這次村長沒有将之歸爲“冒犯”,風羿剛才說的這些,他聽進去了,隻是面上并沒有表現出來,别人也看不出他信沒信。
但從情緒信息來判斷,村長傾向于信了。
所以風羿沒有再繼續勸說,隻要剛才這些話村長聽進去,放在心裏,喂食頻率肯定會注意的。
而風羿适當的停止,也讓村長多了幾分滿意。
果然,看來看去,還是風羿最順眼!
接下來的時間氣氛又緩和了許多,雖然村長還是沒有同意風收跟着去找果樹,但是他答應風收在尋找果樹的時候會拍一段現場視頻,以及在果樹所在位置挖些泥土之類。
談好了價錢,隻要不涉及敏感話題,村長這個人還是很随和的。
風收也看明白了,說什麽都可以,别扯他們的信仰。
也因此,風羿原本好奇村民爲什麽把那條蟒蛇奉爲神靈,現在也不問太多了,就算問也不能問村長。
從村長屋子出來,回去他們的臨時住所。
蔡賓小聲道:“沒看見村長的孫子,就昨晚上在雨林裏找到的那小孩。”
風羿說:“在隔壁屋。”
蔡賓以爲風羿看見了,不多問,隻是低聲感慨:“這地方的村民也不那麽好相處。村長發脾氣挺吓人。”
路經村子裏的一個“神靈與蛇”的雕像,風羿腳步放緩,看了看附近活動的村民,目光落在其中一位年輕村民身上。
看得出來這位年輕村民與外界接觸較多,穿衣風格和飾品多了一些外部元素,很大可能也不是村裏出入禁地的那一部分人。
那年輕人的目标也是風羿他們幾人,拿着帶有本地特色的一些小飾品詢問是否感興趣。
他與外界交流更頻繁,通用語言也懂一點點,雖然帶着口音,但是磕磕絆絆也能表達意思,直接交流,不需要蔡賓在旁邊逐字逐句翻譯。
風羿買了一些小物件。這次過來他們帶了現金,這些小玩意兒也不需要多少錢。
風羿随身帶着零錢,并不招搖,村民們看他的目光還好,沒起貪婪。
購買這些小物件的時候,風羿随口提起一般,看着不遠處的雕像:“你們崇拜蛇?”
那年輕村民糾正道:“我們信仰蛇神!蛇隻是神靈派出的使者!”
信仰方面,村民并不會跟外來者說太多,不過這句話已經能讓風羿了解個大概了。
蛇神、使者什麽的,風羿是半點不信。
也不知道是哪位族人來這邊耍蛇被村民看見,才被村民當做神靈。
所謂的禁地,應該就是當年族人出沒的地方。
所謂的使者,或許是覓食的時候闖入的幸運蛇,被村民視爲神靈使者,喂豬供起來。
當然這些隻是風羿的猜測。
這個村子生活在這裏的時間太久,故事發生的時間節點也相隔太久,留下的信息有限,也隻有這些非常粗糙的神像,以及居住在這裏的村民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故事。
隻不過故事裏的内容未必就是真相。
比如,那位族人耍的蛇,村民們傳下來的故事裏是“使者”身份,實際上,究竟是寵物?還是獵到的食物呢?
但不得不說,昨晚抓到的那條蛇确實挺肥的,脂肪含量夠多。
風羿盯着雨林,又收回視線,和其他人一同回住處。
正在雨林裏吞豬的巨蟒,莫名晃過一陣危機感,這讓它想吐食逃跑。
但這危機感出現得突然,又消失得快速。
該怎麽辦?
嘴裏的肉真香啊……
它并不發達的腦子,這麽短的時間思考不了太多。
短暫的停頓過後。
遵循本能,既然沒有危機,那就繼續吃吧!
啊嗚啊嗚繼續吞豬!
真香!
它本來是晝伏夜出的習慣,但前一天晚上驚吓過度,提不起覓食的興緻,找了個地方一直待到白天,還想繼續睡過去。
不過這裏樹木高大茂密,遮擋住了陽光,下方是一片陰涼,又有熟悉的食物氣味誘惑,于是,食欲來了,跑出來吃豬。
雖然吞食的過程出現一點點小波折,但進食還是很高興的,吞完豬找個地方繼續宅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