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裏的流民越來越多了。”
智牙師看着不遠處城門口正在仔細查看路引的士兵發出一聲感慨,而後伸手:“拿來!”
身邊的侍從忙取來了千裏眼。
智牙師手握千裏眼掠過城門向城外望去,長長的隊伍看不到盡頭。趕路的行人、流民抑或投奔的親眷都帶着滿滿的風塵而來,侍從雖說沒有千裏眼,無法看的那麽清楚,卻也能隐隐約約看出幾分狼狽與疲倦來。這有什麽好看的?
“長安城是個好地方啊!”智牙師看了許久,突然發出了一聲感慨。
侍從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長安城當然是個好地方,比起外頭那些風沙滿面想要迫切進城的行人,看這長安城内,商賈雲集,邸店林立,争豔的美人,鬥富的權貴應有盡有。
智牙師從窗口走回屋内,坐了下來:“好東西誰不想要,難怪人人想要分上一杯羹!你喜歡長安城麽?”
他突然出聲,侍從似乎也不曾反應過來,隻是本能的點了點頭,待到回過神來,怕被訓斥樂不思蜀,又慌忙搖了搖頭。
智牙師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舉動,自言自語道:“有人想要我留在長安城,但我怎會……”
……
……
“啪——”一聲,瓷器落地的聲音在室内響起。
“你們到底行不行?”薛行書拍着桌子,瞪眼看向眼前的幾人,“若非長生術毫無進展,老夫何至于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出行喬裝打扮,見不得人,甚至還将養了多年的替身灌了藥扔出去掩人耳目。這樣的替身,無疑是不能再用了,也不知什麽時候還能找到第二個。
“國公爺急什麽急?”坐在室内的一人出聲道,“長生本就逆天改命之舉,若是阿貓阿狗,誰都能輕而易舉的完成此舉,那一早便人人都成老不死了。”
這話說的有些粗俗,偏說話那人還覺得有趣,說罷便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待到他笑夠了起身,這才注意到室内無聲,隻他一人在笑。
這人這才收了笑,眯眼看向薛行書:“積年不死的老怪物,哪是那麽容易做的?莫忘了,前朝劉家何等厲害,還不是賠了江山都沒法子?”
懷國公薛行書沉着臉看着他道:“此事自非一日之功,老夫爲此事已供爾等四十年,可曾催過你們一回?若非如今被逼得有些緊了,何時催促過你們?”
“國公爺這話說的……”那人笑道,“我等也非徒勞無獲啊!”
“不錯。”一旁另一人接話道,看了眼懷國公,意有所指,“若非我們,國公爺這些年已經死了好幾回了,其中一個還躺在你家的花圃裏呢!”
“你……”懷國公看向那人将要發作。
那人又擡了擡手,算是施禮道:“國公爺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與我等山野匹夫一般見識。話雖是難聽,但卻是實情,這些年,爲了國公爺,我等沒少費心思。國公爺在外頭受了委屈,怎的也不能如那等不懂事的稚兒一般講火氣撒到我等身上啊!”
“哼!”懷國公看了看那幾人,拂袖再次坐了下來,“老夫自認也算有幾分城府,奈何攤上這麽個破落身體,若非如此,又何須……”
“國公爺便知足吧,天道恒長,不然天妒英才紅顔薄命之說又是哪裏來的?”室内有人道,“得一便缺一,此爲平衡。”
“老夫要天道恒長何必尋你們?”懷國公冷哼道,“便是想要兩全苟活于世爾。”
“那便是逆天之舉,沒那麽容易的。”那人說着忽又笑了,“其實說起長生這等禁術,這天底下恐怕沒有哪一家能比姓劉的更懂此術。”
“劉家失敗了。”懷國公冷冷道。
室内幾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半晌之後,一人突然出聲道:“國公爺,您覺得如今的陰陽司如何?”
懷國公蹙眉道:“什麽如何?張家一倒,陰陽司早就不成氣候了。提陰陽司做什麽?”頓了頓,臉色似是恨恨又似是無奈,“若非張昌明固執不肯爲我所用,老夫也不用舍近求遠。”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人說道,“我等上回同您說的有些眉目,也并非信口雌黃,隻是這其中還有一些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怎麽?你指望陰陽司的人能幫到我們?”薛行書道,“李修緣那裏根本沒有辦法。”
“如今的陰陽司看着像是一團散沙,一塌糊塗,無人放在眼裏,但若細想來,如今的陰陽司少的不過是張家的那些人而已。”那人道,“細細算來也不過六七人……”
“不過六七人?”懷國公冷笑,“陰陽司一共才幾人?都占到一半了。昔時所言,陰陽司是張家的後院這句話可不是空穴來風的。”
“國公爺有理。”幾位術士頓了頓,又道,“但反想一想,少了張家,不也還有一半陰陽司的老人在?至于爲何如今看來陰陽司不成氣候,不過是少了魂,張昌明死的突然,陰陽司還不曾有能接手大天師服衆之人,這才叫陰陽司少了主魂,神散以至于形散……”
“神散以至于形散?”懷國公口中念叨了幾句,起身踱了兩步,複又坐了下來,撚了撚須,“這說法有點意思。”
又有術士又道:“聽說陛下身體不大好,正是因爲病了,才更怕生老病死。”
“這個老夫知曉,隻是此術未成,恐怕不足以說服陛下。”懷國公道。
幾位術士聞言笑了,道:“國公爺莫不是忘了複生丹?聽說前些時日陰陽司有人拿到了副丹方在試,主丹方我等有倒有幾分眉目。”
懷國公臉色微變,他知道複生丹這回事。幾年前,鹹陽縣有位陰陽先生拿出了一份丹方說是能令人起死回生,一時間被當地不少百姓稱爲仙人轉世。這件事引起了時任大天師張昌明的注意,後來張昌明親自去了一趟鹹陽,證實那個所謂的複生丹是個騙局,不過是一枚能救閉氣假死之人的丹方,那個陰陽先生不過是個江湖騙子,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對于想要逆天求得生機的懷國公來說,這等事自然不可能不派人前去查探,也知曉一些眉目。譬如那個陰陽先生說他所用的不過是張副丹方,還有主丹方。張家的陰陽術主張順天道而爲,自然不會認同這樣與禁術相關的丹方,此事也就随着陰陽先生的死被存封起來了。
“主丹方能起死回生?”懷國公心下一沉,瞥向幾位術士,“爲何老夫從未聽說此事?”
“當然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