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轉頭空,榮華一場夢!”打了個盹兒爬起來的薛二小姐坐在廊下,想着不知哪裏聽來的說辭,感慨道,聽着外頭一牆之隔的寒暄吵鬧聲,難得的文绉绉的感慨了一句,看向不遠處正在同仆婦說話的薛大小姐。
仆婦手裏舉着一塊白布,方方正正的大小,上頭還勾着一根樹枝,遠遠看上去跟塊幡布似的,看起來分外不吉利,就像白事才需要用到的白布。
薛大小姐正沉着臉皺着眉訓斥仆婦:“祖父還好好的,你這是要作甚?沒的觸了眉頭。”
仆婦嗫嚅道:“大小姐,方才是後廚房裏的小厮不懂事,鬧着好玩,将這用下來的布頭挂到了樹上,見到了才連忙扯下來的。”
薛二小姐在一旁張嘴打了個哈欠,見幾個官吏正時不時的往這裏瞧。
姐妹二人除了面子功夫,彼此連個正眼都不給彼此,訓罷仆婦,薛大小姐才走向官吏,說了幾句,似是道歉。
官吏自不會爲難她,薛家一日不倒,一日就是懷國公府,更遑論,薛家不還有塊免死金牌麽?不到最後,這些官吏自然不會爲難薛大小姐。
待到薛大小姐離開之後,那幾個官吏才開口說了起來。
“方才那白布挑起來亂晃的,遠遠的,王大人瞧到了,讓我趕緊過來看看,”一個官吏道,“原來卻是鬧了這麽一出。”
一旁的官吏跟着道:“是啊,若是不說我還以爲有人在行軍令呢!”
“這同行軍令有什麽關系?”最先開口的官吏問道。
那人道:“軍營裏的傳訊旗就是這麽回事,晃來晃去,我遠遠見過一回那些練兵的,雖說也看不懂,但吓了一跳的可不止是我,連崔大人都說像行軍令呢!”
最先開口的官吏笑了:“不過是鬧劇而已。”
“是啊,虛驚一場。”
官吏間說了幾句,便搖了搖頭,待要去複命,卻聽身後有人“咦”了一聲,一擡頭,連忙擡手施禮:“王大人。”
也不知王栩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又看到了多少。
王栩點了點頭,看向薛大小姐離開的背影,又轉頭看向背後的牆面,伸手,似是比劃了片刻,突然開口道:“去把守門的叫過來,本官有事要問。”
待到門口的官吏被帶過來時還是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
施禮過後,王栩問他:“方才外頭可有什麽人經過?”
官吏搖了搖頭,道:“回大人的話,好似也沒什麽奇怪的人……”
王栩道:“本官沒有問你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人經過,問你可有人經過,你且說便是了。”
如此啊,官吏這才道:“也沒什麽特别的,就是挑擔的貨郎方才在對頭賣東西,熱鬧的很,這等事情也常有,不少仆婦、婢子都跑出來……”
原本以爲這些瑣碎的小事王栩會不耐煩聽的,沒想到,他竟負着手,聽的津津有味,末了還連連點頭:“還有呢?”
官吏隻覺的奇怪,暗道王大人這樣的人居然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但不得已,卻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賣小吃、幹果、珠花絲絹的,聽着像是熟人了,時常在這一帶走動,交談中有人說這貨郎在這附近走了好些年了,挺機靈的……”
原本不過是随意的一聲誇贊,熟料王栩聽的甚系,竟接着問他:“你怎知他機靈的?”
雖說隻是簡單的問話,也并非審訊什麽的,他更沒有犯什麽錯,可這般細緻的詢問還是讓官吏不知爲何生出了一頭冷汗,連話都說的結結巴巴的,繼續道:“聽那些人說的,這貨郎機靈的很,做大酒樓裏的賬房也使得,大抵記性是不錯的,人也機靈。”
如此閑雜的小事,王栩卻聽的津津有味,接着問道:“這貨郎記性有多好?仆婦、婢子奔走頻繁,他都記得住?”
“好似是這樣,不過今兒仿佛弄茬了。”官吏額上冷汗越來越多,話也說的幹巴巴的,快說不下去了,這種小事,真是任他再如何能說,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啊。
好在王栩沒有繼續問了,隻是道:“既是常來的貨郎,那定然有舊識。”說罷,他看向一旁聽了好一會兒的薛二小姐,問道,“薛二小姐身邊可有婢子見過這貨郎?”
正在一旁坐着的薛二小姐不由的一怔,帶了幾分受寵若驚般的站了起來,雖說不明白王栩爲何問她,但還是老老實實的看向身邊的婢子:“你見過麽?”
任憑官吏如何想也想不到一個貨郎的事情有什麽好問的,王栩未發話,官吏也不敢走,便在一旁看着。
身邊的婢子被問到,連忙點了點頭:“認得,大家都叫他貨郎李,在這裏一帶做貨郎好些年了,東西不好不壞,圖個新鮮,每個月都會來兩三回。”
王栩饒有興趣的問她:“既然每月都來,那必是長安的百姓,再不濟也是住在這長安附近近郊的百姓,那這貨郎李住在哪裏?家裏又有什麽人?”
婢子一懵,半晌之後才搖了搖頭:“這倒是不曉得,好似從來不曾聽人提過。”頓了頓,婢子又道,“他每每挑着貨來,頂多呆個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的,賣完東西就走了,那時候,這朱雀坊裏的丫鬟小厮都從側門溜出來買東西,人又多,便是有人問,也被問價聲蓋過去了。”又是個貨郎,也沒人去追問一個貨郎的事情。
……
……
待到問罷走遠之後,官吏才忍不住問道:“王大人,這貨郎有什麽不妥麽?再者說真要問貨郎的話,問這府裏的管事不是對這些事情更清楚?”
王栩聞言,卻停了下來,笑了:“不行,問他們怕是問不到什麽?薛大小姐……”他表情有些意味深長,“薛大小姐是個治家的好手,不想讓我們知道的怕是問不出來的,也隻薛二小姐這裏可能要好一些。”
官吏道:“但這婢子知曉的也甚少。”
“本官本也沒指望這婢子說出些什麽來,”王栩道,“但本官可以确定一件事,這貨郎有問題。”
僅憑三言兩語,就能知曉這貨郎有問題?官吏想了想道,“大人,此等判定是否太過牽強了。”
“不牽強。”王栩笑了,“雖說權貴之士多看不上三教九流的人物,但多了解一些總沒有壞處的。本官便告訴你爲什麽這貨郎有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