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幾上放着一盆名貴蘭花,剪子伸過去剪去了有些焦黃的葉子,老懷國公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灑水,邊灑邊歎氣:“我這般精心照顧,怎的還是焦了?娴姐兒,你說這是爲什麽?”
薛大小姐跪了下來:“祖父,孫女錯了。”
老懷國公歎氣:“當年若非不得已,也不會暫且将偌大的家業交到你爹那個糊塗人手裏,眼下倒是好了,整個長安城都在看我懷國公府的笑話!”
薛大小姐跪在地上,并未辯解。
“笑話什麽的,我薛家倒是不懼,長安城哪一家沒有被說過?隻要有旁的事,此事要蓋過也簡單的很。”老懷國公歎氣,“老夫是心痛你摻和進去做什麽?”
薛大小姐苦笑,不是她想摻和進去,而是兩個妹妹不肯放過她,若非先下手,麻煩的就是她了。但這些事,偏偏不能在祖父面前講。
“老夫問你,這帖子誰動的手腳?”
薛大小姐沉默了片刻:“是我。”
“二丫頭表演的東西三丫頭怎麽知道的?”
薛大小姐抿唇,再次沉默了片刻:“二妹妹跟道婆走得近,我想辦法從那道婆口中套出來的,又告訴了三妹妹,但是沒想到三妹妹會……我原本隻以爲她會做些手腳,沒想到她直接去搶了二妹妹準備的賀禮。”
“你的意思是老三活該是不是?”老懷國公扔了手裏的剪子,坐了下來,“你們這些孩子再怎麽鬧,哪怕是下了大獄,老夫都能将你們弄出來。這下倒是好了,根本不用老夫插手,她自己把自己弄成這樣,怪誰?”
薛大小姐低頭:“是我的錯。”
老懷國公搖頭,手撫在胸口,臉色發白。
“祖父。”薛大小姐見狀連忙站了起來,走過去扶住老懷國公,“哪裏不舒服麽?”
老懷國公喘了幾口氣,似乎漸漸恢複了過來,推開了她:“好了,老夫沒事,老毛病了。這件事我會跟吏部打招呼的,我薛家不追究了,這也是三丫頭的命。安康侯那邊動了不少手腳,畢竟丢了獨子,知味園的事情交給你了,必要時就把三丫頭舍了吧!”
薛大小姐應了一聲,正想跟上去送一送老懷國公,老懷國公已經擺手拒絕了:“老夫還有事,莫要跟來。”
……
懷國公府的三小姐墜樓的事情薛家不追究了。王栩在案卷的最後落上了自己的名字,吹了吹,這才收了起來。這件事确實像一件意外,至于薛家爲什麽不追究帖子的事,想來跟姐妹間的龃龉有關,既然他們不追究了,王栩也懶得追究,這件事至此蓋章定論了。
“對了,三小姐怎麽樣了?醒來了麽?”王栩走入案房的時候,幾個官員正在整理那幾條手抄的長卷佛經,感慨道“這字寫的還真不錯,頗有幾分味道。”
“但是再好看,也沒有人來看這些。”官員卷着佛經卷到染血手印的一片感慨,“這佛經染血,煞氣重啊!”
有官員見王栩過來連忙喊了一聲“王大人”,而後道:“聽說情況不大好,雖說都是墜樓,但三小姐受了好幾次重擊,背部那一大塊傷的也不輕,據說還發着高燒,老說胡話,說什麽不想活了。”
“話說回來啊,”一旁打下手的官員想了想道,“薛三小姐也真夠倒黴的。按理說這四層的高度可比前不久衛家那位小姐要低一些,但傷的卻比那位小姐重,據說很可能整個人都要癱了呢!”
“那個道婆有問過麽?”有人道。
王栩見他們在說此事,便回了過去:“問過了,那道婆也是個爽利人,直接說了,就是給二小姐出個主意,讓二小姐出個風頭而已,原本以爲是個騙子,沒想到她腦子清楚的很,反問本官‘薛二小姐那般漂亮,大人又怎知我說的不是實情?’問了一點,她既未偷蒙拐騙,便放她回去了。”
“像這種人也挺又意思的。”有人在一旁笑道。
王栩“嗯”了一聲,又道:“不管怎麽說。薛三小姐這件事是意外,隻是知味園的那件事,薛三小姐卻是逃不了幹系,今兒早上薛大小姐又來了一趟,說了不少,薛三小姐多半逃不了幹系。”
“所以是說薛三小姐害人墜了樓,自己卻也跟着墜了樓麽?”有官員搖頭,嘀咕了幾句“難道還真有報應一說?”
報應麽?王栩眯眼,作爲親眼目睹的賓客中的其中一位自然忘不了當時的情形,明明是極爲慘烈的一幕,但慶祝的煙花卻在夜空裏綻放,佛經上滿是血迹,确實有些微妙。而當時那位坐在推椅上的衛二小姐神情平靜的那一句“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套成了一個環,回到起點,圓滿了一般。
他不知道有沒有報應一說,但這一次,薛三小姐确實爲了害人付出了代價。當時,他勸衛六不要繼續追查下去怕的是就算查到了也不能拿薛三如何,但這一次倒是好,這叫什麽?先斬後奏麽?别說一塊免死金牌了,就算有十塊,人都出事了,又有什麽用?而且,王栩心裏清楚,這樣的薛三小姐等同廢了,懷國公府自然也不會再在她身上下什麽功夫了,知味園的事情自然也不必擔心後頭有人左右阻撓了,一個廢人,還不值得花心力這麽做。所以,大概最後也能夠水落石出了吧!
這其中赢家不少,但不可否認的,最大的赢家還是衛家。在老牌權貴林立的長安城,以根基不穩的身份求來了一個真正的公平,不管是案卷上還是最後的兇手上。就算對方有免死金牌又如何?無處可施啊!總不能去閻王爺那邊施展吧!
所以,這一次,衛六還是一如既往的運氣好呢!縱使不相信這樣的巧合又如何?事實就是如此啊!
到家的時候照例先去見了祖父,老人家盤腿而坐,手裏搖着一旁戲班主唱戲的羽扇唱到:“我就是那孔明,足不出戶,算盡那天下事……”
等王老太爺唱過瘾了,王栩才上前行了一禮:“祖父。”
王老太爺似是心情不錯,一旁的小幾上擺着三樣事物:一座黑玉福祿壽,一座白玉千手觀音,一座翡翠佛雕,成色俱是極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