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即使隻是一個普通的弱女子。
一疊詩詞在手裏掂了片刻,便傳到了下一桌,而後如是再三,傳過一圈之後,開始評判。對這些女孩子間的玩樂,衆人保持了極大的耐心和善意,閨閣權貴之後的小姑娘,不闖禍鬧事,玩的風雅有趣,總是可愛的。
而後是評判唱喝,包廂裏傳來一陣女孩子的笑鬧聲,鮮活靈動。
黃石先生扣着桌子,不自覺的跟着女孩子的笑鬧聲彎了彎唇角:“這些小姑娘也有意思,那個丫頭怎麽沒有跟這群小姑娘玩到一起?”
“她于詩詞上又沒什麽聲名,家中也并非權貴之家,無人引薦,自然不會同她們玩到一起。”裴宗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又沒有三頭六臂,哪裏做得到事事插上一腳?至于她擅長的,有幾個女子能跟着她一起讨論?”
黃石先生默然,想象了一番小姑娘們圍繞在一起讨論捉鬼的畫面便不由抖了抖,實在不能想象。歎了口氣,眼角餘光一瞥,瞥到裴宗之鼓囊囊的袖袋,忍不住戳了戳他:“裏頭是什麽?”
裴宗之拉了拉袖袋,黃石先生看到他袖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藏了幾張方才傳下來的詩詞。不由瞪大了眼睛,真是好快的手腳,在眼皮子底下抽走了幾張詩詞。
又玩了片刻,兩人這才起身出了醇香樓。
“你啊,不是我說你,那群小姑娘的詩詞哪有我寫的好,你喜歡的話我寫給你幾首啊!”黃石先生一想到此,便有些不滿,“真的,她們寫的哪能跟我的比?”
裴宗之沒有說話,隻是停住了腳步,擡頭看向站在面前的人,開口道:“大天師。”聲音幹巴巴的,沒有半點招呼的意思。
站在面前的李修緣也不以爲意,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常服,卻沒有幾個認出他的百姓。很多時候,這群百姓認的是他身上那件陰陽司的大天師官袍,而非他本人。
他頭發有些淩亂,身上的鬥篷上也沾着灰,靴子上更多了不少的泥,一臉風塵仆仆的模樣,站在面前。
“裴先生。”李修緣開口道,“我才回京就來尋你了,聽說前不久張家的成名絕技五雷轟天印出現了,是不是?”
裴宗之看着他,微微蹙眉。
還沒等到裴宗之說話,李修緣又上前一步,“是不是她出手的,她是不是明珠兒?求先生給我一句準話!”頓了一頓,又連忙加了一句,“我不會傷害她的,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這一連串的問話讓黃石先生覺得尴尬不已,尋了個借口到一旁角落站着去了,心裏卻在暗道:你不會傷害她,她會傷害你啊!
得虧裴宗之臉上表情并不豐富,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了:“五雷轟天印?我沒見過啊!也不認識啊!”
李修緣一怔,思及他的年紀,這一回确實是他第一回來長安,此前也與老師沒什麽交情,确實不太可能見過五雷轟天印。如此,方才的這些他算是白問了?
“還有,你說的是張明珠麽?”裴宗之想了想又道,“不是骨灰都被你灑了麽?還有什麽?”
“先生……”李修緣開口,頓了頓,無奈的苦笑了起來,“罷了,此事與先生無關,還望先生不要摻和。先生修國祚,目光長遠。我等卻要顧及眼前。”
裴宗之看着他沒有說話。
說罷,李修緣轉身:“不管國師還是天師,均爲大楚永昌,我等本就不該有什麽沖突之說,告辭。”
待李修緣離開之後,黃石先生複又挪了回來,見裴宗之從袖中取出幾張詩詞,而後随手揉成一團扔了出去。
亂扔東西啊!黃石先生感慨了一句,卻并未動手,看向街道兩邊,大理寺的大牢裏關了一些江湖俠客,前些時日火拼又死了十幾個江湖俠客,路上背着刀劍亂晃的江湖俠客明顯比前些時日少了不少。城中又因陛下的遇刺多了不少兵馬戒嚴,随處可見一隊一隊營兵在城中穿行,城中百姓沒有往日那般放肆,卻又不自覺的松了口氣,大楚的兵将,很多時候都是保護百姓的。
長安即安,至少表面上大楚的京師百姓安居樂業,還不到風起雲湧時。
……
……
馬車一輛接一輛,其中夾雜着貨車與南北的民俗小調,熱鬧而又溫馨,這就是商隊。
太陽不小,有些曬人,從馬車中遞出一隻寬檐大帽子,是前兩天向商隊中的商人買來的,宋二接過帽子,帶在了頭上,擋去了不少烈日的傾襲。
馬車悠悠晃晃的向前跑去,宋二能清晰的聽到馬車中傳來的輕笑聲:是張小公子在笑,這孩子最近開朗不少,想起前幾日在業城遇到的那場民亂,張小公子非但沒有害怕,反而睜圓眼睛看的很認真。這個樣子,真是越來越像馬車裏的那個女孩子了。
學壞了,張小公子學壞了啊!宋二搖頭感慨,想想又要多出一個那樣的孩子,不知道爲什麽又有些想發笑,情緒沒來由的奇怪。
“君舟民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就如業城之事一樣。”是張小公子在說話,還在說業城的事情麽?宋二豎起耳朵,聽的很認真。
“水能載舟助遠行,自然也能翻雲覆雨作惡浪,端看怎麽用了?”女孩子的聲音懶洋洋的,“昔年不管,彼時之因,今日之果,報應不爽。所以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想好後果是否能夠承受。剩下來的事情與我們無關了,業城的事遲早會發生,不是這一回,也會是下一回。”
“不過,衛姐姐,我還想問一件事。”
“你說吧!”
“要動那棵樹是誰的命令,你知道麽?”
“不知道啊,不過野心總有暴露的一日,朝堂之上會有人處理的,與我們無關了。”
“嗯。”
“今日的書背了麽?”
“還沒,我現在就背。”
清朗悅耳的讀書聲再次響了起來。
……
……
炮筒中的紙條被抽了出來,一行字出現在其上。
“業城民亂,帝怒,入局不得抵抗!”
收消息的人歎了口氣,罵道:“越來越難猜了,誰想出這麽個傳訊法子?旁人是截不到消息了,連我等都猜不到,有時候還真怕誤解了上頭的消息。”不得抵抗是說按兵不動麽?
那就按兵不動吧,不過不要撤離麽?萬一被查了出來,可是要牽連不少人馬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