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欽天監監正官袍的女孩子伸手打了個大哈欠,手指白皙纖細,這雙手同一般的閨閣女子無二,适合彈琴繡花,看起來沒有半點威脅,柔軟而美麗。
她神情慵懶帶着疲倦,也是。作爲這段時日陛下身邊的紅人,陛下出事,自然不能離開的。于是便熬了兩夜,整個人看起來綿軟無力,走路輕飄飄的。
一路走來,她已經打了好幾個哈欠了。也未看着前方,隻是耷拉着眼皮,一副将睡未睡的模樣。雖然如此,但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這條宮道上似乎有些不同,格外的安靜。打哈欠的間隙,摸了摸直跳的右眼皮,似乎不太秒啊!格外的安靜和格外的喧嘩都不對勁啊!
眼下她已經出了進出森嚴的内宮,處在内宮外圍,宮牆之内。是陰陽司、欽天監還有一些低等的太監宮女所居住的地方。這個地方屬于真正的皇宮與宮外的過渡之地。嚴格來講,并不算得上是真正的皇宮,是以衆人又稱之爲外宮。
她腳下這條宮道十分寬闊,直通宮門,宮門大開之後就是黃天道,整個長安城的區域劃分就極其的方正,講究天圓地方之說,正中黃天道将長安城一分爲二的同時也将整座大楚的皇宮,這座回形的宮殿一分爲二。這樣的建造其實很有講究,當年大楚朝新建,皇宮的建造自然不乏能工巧匠的參與,同時也不缺風水大師的點化。其中自然少不了當時如日中天的張家族人。這條宮道将整座大楚皇宮一分爲二,一面爲陰,一面爲陽。取自二炁交感,化生萬物的意思。
風水之好另當别論,但一分爲二,兩面對立宛如明鏡立在中央倒是真的。
她擡頭,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眼下又是一天中陽光正好的時候,她微微眯眼,陽光刺目,太陽的中央一條尋常人很難看到的銀線微微傾斜。
中軸線都傾斜了,這條看似無人的宮道之後有人,而且人數至少有上百人左右,但眼前看去卻是空無一人。
藏起來了麽?這上百人吃飽了沒事幹同自己玩捉迷藏麽?呸,誰有那麽無聊啊!看來來者不善啊!
她的步子稍稍慢下來:如果……這時候,有個人來就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鬼神當真聽到了她的心裏話,還是她這個人運氣足夠好。從前方不遠處的側道上走出來幾個人,雖說隻看到背影,但她還是認了出來,正是兩個熟人,是林甫跟兩個欽天監的監生。
“林甫。”
突然聽到有人說話,仿佛就在耳邊。這是什麽?傳說中的傳音入密麽?林甫雙目圓睜,正要回頭看去,卻聽她又道了一聲:“不要回頭看,繼續往前走。”
“我的丫鬟在宮外等我,你讓她去尋王老太爺或者喬相爺,就說有人想要在宮中伏擊暗殺我。”
前頭的林甫似乎被吓到了,腳下一軟。
“不要停,也不要同我說話,快走!”女孩子的聲音高了幾分,林甫軟着腳向前走去。
與其叫住他們,倒不如讓他們趕快離開來得好,女孩子歎了口氣,前方不遠處的側道就是通往陰陽司、欽天監的地方,但是他們會放她離開這條主道麽?更何況今日解哥兒還在黃石先生身邊。
罷了罷了,不去側道了,就這條路走到底吧!
眼看林甫等人出了宮門,女孩子才歎了口氣,前方是兩個路杖,夜晚點燈,供人夜行所用。
她走的慢了些,依舊打着哈欠,神情倦怠。
兩枚羽箭破空襲來,速度極快,她來不及有别的動作,隻得微微閃了閃身,而後便見羽箭牢牢的釘在了正前方的路杖上,來不及散盡的餘力帶着羽箭微微晃動。
她停住了腳步,神情似乎有些詫異的擡起頭來。
腳步跟舉動整齊劃一,她擡頭,看向兩邊的宮牆之上,穿着甲胄的營兵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手中的羽箭發出森森的寒光。
但剛才射箭的不是他們,她看向正前方的宮道上。程厲勝就在前方,但程厲勝并沒有這樣的力氣和身手,出手的是他身邊的人。
真是巧,也是個熟人——東淺公子。
還是那般人畜無害的表情,他射出兩箭之後就将弓箭遞到了一旁的程厲勝手上,站在一旁若無其事,帶了幾分驚訝的向她看來。
敢在這裏動手,看來對方已經将一切都安排好了,難怪除了突然冒出來的林甫,這條道上她看不到其他人了。至少這裏都是他的人了,對方甕已備妥,就等她入甕了。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相爺,你什麽意思啊?”女孩子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失手了麽?”
“陛下爲前朝餘孽所傷,我等候命在此抓捕前朝餘孽同黨。”程厲勝眯起雙目,揚聲道,“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張明珠!”
張……明珠麽?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在她眼前提及了,思緒回轉,想到黃石先生那欲言又止的一句“你……最近……呃……總之,萬事小心!”原來是這個意思。
但是,少女的舉動卻是驚訝的看向身後,四顧了一番:“相爺,這張明珠在哪裏?”
“在哪裏?你不就是張明珠麽?”
少女笑了,攤了攤手,一副無奈至極的模樣,“相爺,您可能年紀大了,先前爲刺客所刺,陛下動怒,将您擡到朝上來,或許傷到了眼睛,總之看不清楚的原因多種多樣,每一種都有可能的。相爺,我聽說太醫署的孫老大夫擅長治眼疾,先前壯武将軍呂将軍就是他治的呢,很有效啊!”
說她是張明珠麽?不好意思,沒有證據,不能随便承認這個道理她十一歲就懂了。因爲江湖多詐,若是死在“詐”這一字上那才叫倒黴呢!
她笑的很高興,程厲勝卻氣的七竅生煙了,什麽意思?說他老眼昏花麽?還有别的不提偏偏提之前陛下動怒的事情?至于那個呂将軍确實是被孫大夫治好了,但最後的結局卻不太好。一次醉酒出恭,不小心失足跌進茅坑裏淹死了。這在當年有好長一段時間成爲了長安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治好了眼睛有什麽用啊?眼睛好也耐不住心盲啊!照樣摔進去了。
“倒是牙尖嘴利。”雖說氣的七竅生煙,但程厲勝到底不是那等毛頭小子,壓下了心裏的怒氣:“休要狡辯,你就是張明珠。若是不是,你就跟我們走一趟,待查清楚了自會放了你。”
跟你們走一趟?開什麽玩笑,真跟你們走了,她是還是不是不就他們一句話麽?
少女神情惶惶的看向四周,揚聲高喊:“我不是什麽張明珠,也不知道張明珠是誰。我不明白相爺你的意思,我也不是什麽餘孽同黨,這一點李德全公公能爲我作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