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晖中，謝昊陽直直坐在寂靜黑暗的客廳沙發上，面朝染上落日輝光的落地窗，手裏拿着手機。
蘇曉問：“有什麽事麽？”
“我的表哥，謝道嵩。”謝昊陽說：“他得罪你的事，我爲他向你道歉，陳家的事是我暗示他去做的，我需要修煉資源，所以我讓他想辦法吞了陳家。但我沒想到他會對普通人出手，也不知道他還做過那些事。”
“然後呢？”蘇曉問。
謝昊陽拿着手機，站了起來，眺望落地窗外的夕陽：“在我小的時候……”
“那時我還不是謝家的天才，沒有本命咒，我就是雖是謝家主脈族人，但主脈人數衆多，那時我和你一樣。不受人重視，沒人在乎。”
“我媽忙，我爸嚴苛，我的表哥是我最親的人，我和他度過的時間，比我和任何人都要多，他教我打台球，請我吃海鮮大餐，和我一起玩主機遊戲，陪我打牌。”
“在我獲得咒星異能，陷入迷茫期時，是他鼓勵我，他說他一直都看好我，給我信心，他說我會成爲最厲害的天才，最強的修行者。”
“那怕我知道，金鐵巨像在一品咒星異能裏，并不算強，可他的鼓勵和陪伴，仍然給了我很大的鼓舞。”
“……蘇曉，你能網開一面麽？”謝昊陽懇求道：“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你希望什麽條件，我能滿足的，都可以開。”
陳家熱鬧的宴會上。
羅莎莉挽着蘇曉的肩膀，聞着美食的香氣，拉着蘇曉前進。
陳家擺了一大桌流水席，卻好像自助餐那樣，可以随便取用。
陳家衆人看到蘇曉，也紛紛敬酒，祝福，蘇曉揮了揮手，示意他在和人打電話。
蘇曉說道：“我希望依法辦事。”
“蘇曉，這個好吃。”羅莎莉拿起一串章魚丸子，吃了口後，又拿起一串，遞到了蘇曉嘴邊。
蘇曉一口咬下，鮮嫩滾燙的口感立刻填滿口腔，仿佛在味蕾上跳動。
“依法辦事？蘇曉，你要趕盡殺絕嗎？”
耳麥裏，傳來謝昊陽平靜的聲音：“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不是我逼他，是他自己逼自己。”蘇曉同樣用平靜的語氣開口：“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謝昊陽追問：“沒餘地？一點餘地都沒？”
蘇曉吞咽完食物，冷冷開口：“是他不給自己留餘地。謝隊，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即使我能，我也不會給他留餘地。”
“相信我，我很想親手殺死他，用災厄黑刃把他的身體皮膚一寸寸割裂開，讓他死的痛不欲生，我想用心智異能逼問他，從他的神經元裏榨出所有信息，再把和他有勾連的那些人一并格殺。但我沒這麽做，不是因爲我做不到，而是因爲這裏是中夏。”
謝昊陽欲言又止。
他對着深色天空中落下的殘陽歎了口氣。
“打擾了，對不起。”謝昊陽平靜說道，然後挂掉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癱在沙發上，一口又一口喘息着空氣。
過了一陣，謝昊陽抓住手機，準備再次撥打一個電話。
“是要聯系你爺爺麽？”
一個滄桑的聲音從謝昊陽身後傳來，從那黑暗的陰影中傳來。
謝昊陽微微側頭，朝後面看了眼：“家主。”
“昊陽啊。”謝家家主從黑暗中走出：“不行。”
謝昊陽沉默，在等待解釋。
謝家家主道：“人間道道主搏殺大魔戰死，邪物們暫時蟄伏，新道主未選定，态勢尚不明，聖賢不可輕動。”
“大局更重要，昊陽。”謝家家主坐在了謝昊陽身旁，彎着腰杆，說道：“你爺爺寵你，愛你，你不能害了你爺爺。”
“蘇曉可能是人間道的一把刀，殺雞之意不在雞，而在猴。”
謝昊陽聽着這番雲裏霧裏的話，隻辯道：“我哥他不是雞。”
“他不會死。”謝家家主說：“我們的律師會去保他，他的罪行可以辯護，道嵩是個很聰明的孩子，被抓的時候沒多說什麽話……”
謝昊陽打斷道：“我不是傻子。”
謝家家主不說話了。
“家主，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謝昊陽說。
謝家家主歎了口氣。
他從懷裏，取出一封信。
“這是不久之前，送到我懷裏的。”
謝昊陽盯着信封，沒說話。
“逍遙劍派送的，你懂意思吧。”謝家家主說。
“……我不是傻子。”謝昊陽疲憊的揮了揮手：“讓我靜靜。”
謝家家主沒再多說，輕聲退出了房間。
刷。
桌上一把水果刀突然消解成無數碎屑，緊接着，那封擺在茶幾上的信被撕成雪花般碎片。
謝昊陽手肘支在腿上，臉埋在手掌裏。
……
“正是那，時來天地皆同力，命去英雄不自由！”
陳家臨時搭的戲台上，有人用老練的戲腔唱着，爲剛剛結束的戲劇收尾。
“好！”“唱得好啊！”下方無數人叫好。
蘇曉抱着一大堆食物，坐在下方位置上，喂着羅莎莉吃東西。
他開始懷疑，羅莎莉是不是吃着吃着，将食物傳送走了，不然她怎麽吃那麽多，卻沒看出長胖。
羅莎莉感歎道：“陳家這個宴會，太好了，不是單純坐在一個地方吃吃喝喝，而是邊吃邊玩，整得好熱鬧。”
蘇曉笑着問：“剛台子上唱的那‘霸王别姬’，你聽得懂？”
“當然，大白話誰聽不懂。”羅莎莉笑嘻嘻說：“不過，我不贊同。”
“不贊同什麽？”蘇曉看着她清澈的眼睛。
羅莎莉理所當然說道：“英雄啊。真正的英雄，即使天地命運都不眷顧他，他也能做到逆轉局勢，殺出一條路。”
蘇曉問：“項羽不算英雄？”
“不算！”羅莎莉說：“他雖然勇武過人，有英勇的品質，卻不是英雄。”
“爲什麽？”蘇曉好奇問道：“難道劉邦是英雄？”
羅莎莉搖頭：“劉邦有智慧，有手段，卻不算英雄，按成王敗寇來說，他最多是個王。”
蘇曉笑着問：“那英雄是誰？”
“不辭艱險，爲弱者，爲大衆戰鬥的人，才是英雄。”羅莎莉說着話，看着蘇曉的臉。
接着，她很小聲地說了一句：
“你就是我的英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