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虛構的想象，這件事有時看起來很沒用，甚至會被認爲是落後的。
比如，舟因爲“山鳥是守護神”，就輕易放走了陷阱裏捕捉到的鳥類，這難道不是一種浪費嗎？
很有可能，未來某些時候，就因爲缺乏從鳥類攝取的能量和蛋白質，導緻舟死于一次災難或者狩獵。
然而，虛構想象的要點，并不是一個人可以想象某個事物，而是一群人可以一起想象某個事物。
舟繼續帶着蘇曉狩獵，她很快來到了河邊一處懸崖上，往下指了指：“你看。”
蘇曉看過去，發現許多山鳥氏部落的男性獵人，正埋伏在河流兩邊坡地的反斜面處。
比起女性獵人心靈手巧，善于單獨行動，制作小陷阱捕捉小動物，收集各種漿果，山鳥氏的男性獵人們似乎還是喜歡團體行動，一起狩獵動物群。
“野豬會來喝水，他們埋伏在這裏，能抓到野豬。”舟說。
蘇曉看了看，河流上現在并沒有野豬。
“現在沒有，很快會來。”舟說：“斧帶人去栎林，他會驅趕豬過來。”
“栎林？”蘇曉問。
舟指了指遠處一個山坡，說：“不是這邊，是太陽曬着那邊，豬群在那裏。”
“斧和其他獵人圍上去，豬會被往山頂趕，到山頂後，它們隻能從這邊跑下來，跑到河邊會很累，它們會喝水，那時再狩獵。”
蘇曉好奇問：“爲什麽不直接圍住那座山，一起抓住那群豬？”
舟有些意外回過頭，認真說：“豬沒地方跑，會往下撞，我們會受傷。”
呃……感覺智商被鄙視了！
蘇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這裏兔子少，我們去果子林吧。”舟說道：“他們獵大豬，我們獵兔，找果子。”
蘇曉點了下頭，又回頭看了眼山鳥氏族人原始的埋伏，跟着舟繼續走。
共同想象能集合大量的人手，讓人類社會的大規模合作成爲可能。
已經有研究發現，人類維持親密關系的數量上限，是一百多人，如果隻是彼此親密的一百來人，是不可能建立起文明的。
就連山鳥氏，都有幾百人呢。
爲此，共同的想象，能讓人多出一個身份認同。
“我和你都相信山鳥是我們的守護神”，這是成了陌生人信任的基礎，也成了合作的基礎。
甚至，現代國家，也是一種共同想象。
蘇曉能和幾位未曾謀面的修行者合作，甚至能在緊急事态裏，因爲蘇曉的指揮權限更高，他們就聽從蘇曉的指揮，也是因爲，他們相信“中夏”的存在，認可彼此是一個命運共同體，于是願意豁出生命爲其他不認識的中夏人冒險，甚至爲他們而死。
想象還能做出對未來的規劃。
因爲未來會寒冷，所以提前儲備食物和衣物，因爲豬被圍住沒地方跑會往下沖，所以開出一個口子讓它們逃跑。
然而，那群被人類圍住，朝下沖鋒的豬，隻存在于人類的想象當中。
這個幻術世界裏，沒有任何守護神，風和太陽也沒有自己的意識。
在蘇曉即将離開懸崖時，卻看到一群沮喪的男獵人從山頭走出。爲首那人提着斧頭和長矛，正是舟之前提過的獵人“斧”。
從他沮喪的臉上，蘇曉确認了。
那片林子裏沒有豬。
或許以前有的，但是打獵太多，打沒了，或者太冷了，豬群也遷移了。
……
坐在椅子上冥想“幻術世界”的蘇曉感受着“次要心智”傳來的感悟。
文明是共同的想象，是不存在于真實世界的“幻術”。
可這些“幻術”，卻又真真作用在真實世界裏。
沒有共同的想象，需要幾百萬人，幾千萬人甚至上億人合作才能誕生的現代文明不可能存在，甚至連人類這個種族，都會淪落到狼群和黑猩猩的地步。
在蘇曉感悟這些的時候，思維海輕輕攪動。
真實與虛假之間，似乎并不是那麽泾渭分明。
“集體潛意識是什麽，它是如何影響現實的？”
“影界和靈界又爲何而存在？它們的本質是什麽？”
“文明力量到底是什麽，邪物吃的到底是什麽東西，真的隻是‘文明秩序’嗎？”
“心力是什麽，爲什麽人類可以産出心力？”
蘇曉的思維莫名發散開來。
他隐隐有種直覺，自己可能離無數靈能理論終極問題的“答案”走近了一步。
蘇曉當然明白，這是一種修爲提升産生的錯覺，就像剛學習某個科目，會了幾道難題，便開始覺得自己離頂尖水準很近了一樣。
即使是袁鐵和陳紫微，也沒見他們真的回答出了那些問題。
思維海裏，思維塵埃卷起漩渦，隐約間，有咒星異能閃亮。
蘇曉覺醒了新的咒星異能。
思緒拂過。
永恒幻影，五品咒星。
能消耗大量心力，制造持續時間極長的“強效幻影”，同時，它覆蓋了強效幻影的能力，擁有強效幻影的所有效果。
前三階與強效幻影效果一緻，但持續時間更長，咒星四階時，它能制造更容易操控，更靈動，更接近真實的幻影。
如果練到了咒星五階，甚至可以制造持續上百年的幻影。
“啧……也是‘真實影法術’的下位版本。”蘇曉皺眉。
隻是讓幻影的持續時間變長，還不涉及虛假變爲真實，也沒涉及影界的權柄。
不過有了它，蘇曉應對刺殺的辦法，又多了一個。
他大可以想辦法易容自己躲在一旁，然後用永恒幻影做替身！
如果刺客沒有辨别幻術的能力，會被蘇曉欺騙，突襲全部打在幻象身上。
強效幻影持續時間太短，根本做不到這一步，但是永恒幻影可以。
又多了一張底牌。
蘇曉繼續修煉着世界心，知道外面天空蒙蒙亮爲止。
“……蘇曉？”
後方，睡着的羅莎莉清醒過來。
“醒了嗎？睡的怎麽樣了？”蘇曉轉過身說：“覺照五階就能跨省遠距離傳送了，厲害是厲害，但要注意心力，别壓榨自己。”
聽着蘇曉關心的話語，羅莎莉咬了咬嘴唇：“隻是紫微姐拜托我帶她來救你。”
言下之意，不是她想來救的，是别人拜托她，她才來的。
蘇曉看着羅莎莉，笑了笑說：“你還沒回答我，昨晚……”
“昨晚……”羅莎莉茫然。
過了會兒，她才拉過旁邊的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臉，說：“那，那原來不是夢嗎！”
“不是夢，也不是幻術。”蘇曉看着她，認真地說：“要和我在一起嗎，無論未來有什麽挑戰和艱難，我們都一起面對。”
羅莎莉拿被子捂着臉，縮成一團，在床上翻滾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