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凝心訣并非什麽無上功法,哪怕你修至爐火純青,其功效也不過是讓你可以凝神靜氣一些,但也應該能讓你專注一事,減少些痛苦。”
徐夫人将秘籍遞給林晨,輕聲囑咐道,“這本是青蓮谷弟子所修的基礎内功,所以起先老身有些猶豫,不過看你這小子人還算不錯……”
“居然是内功功法!”林晨詫異的接過書冊,心髒卻是狂跳不已。
“你倒是不挑。”徐夫人溫溫一笑道。
“不挑不挑,嘿嘿。”
何止不挑,他心裏都樂開了花了。
雖然知道自己早就過了最好的修煉年紀,但這好歹也算是自己得到的第一卷内功功法,欣喜自然是難免的。
“呵呵,怎的像個孩子。”
他的欣喜徐夫人看在眼裏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兩人也算與她有緣。
她不是什麽佛光耀世的聖母,爲唐昭解毒一是因爲醫者仁心,二則是因爲那毒卻爲自己所做,她心中到底是有些愧疚之意。
林晨這小子卻着實對她的胃口,讓她想起了從前身邊的那兩個小弟,也是真心真意的把她當大姐。
曾是江湖兒女,便更懂爲他人奮不顧身有多難能可貴,重情重義随性灑脫亦不失爲真性情。
“好了,去吧,晚間取藥引時我會去找你的。”
林晨聞言,壓下心頭的興奮,反手握着秘籍拱手低頭,“林某謝過徐夫人授功之恩,他日若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呵呵。”徐夫人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就你這點實力還想幫上我什麽?先顧好你自己吧。”
“嘿嘿,小子告退。”
離開前,林晨回頭看了看一臉平靜,卻略顯落寞的徐夫人一眼,用力地捏了捏手指。
等自己得空了……一定要去一次青蓮谷。
……
……
……
修行不易,若沒有極高的資質,内力便隻能靠日積月累的修煉來積攢,且随着年齡的增長,骨骼筋脈逐漸定型後,領悟能力以及對功法的适應性便會逐步降低。
林晨此刻便是深切的體會到了這一點……
整整五天時間,他體内的内勁簡直是達到了令人發指的……零增長。
媽的……難受。
身處寒潭,他一拳打在身前的水面上,猛然濺起的水花頓時潑了他一臉,一圈圈波紋擴散開來,幾片不知名的落葉也随之在水面上飄蕩着。
水珠有點涼,但這顯然是屬于自作自受,誰讓他拿無害的潭水撒氣。
林晨擡手把臉上的水漬抹去,感受着體内律動的内力輕歎了口氣,雖然從來沒期待過能一蹴而就,然而内功毫無寸進難免讓他有些蛋疼。
但遺憾歸遺憾,學這凝心訣的收獲也是顯而易見的。
一方面每日寒毒發作時專心運功便能分散不少注意力,以至于起碼從精神上感覺輕松了很多。
另一方面,自從學了凝心訣,經脈開始帶動内力自主運行以後,丹田之下一股莫名的内力也逐漸被他融合掌控。
之前他就覺得有些奇怪,這股内力他清清楚楚的能感覺到卻又不知從何而來,雖然精純至極,但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做到完全的吸收使用,現在卻是完全不同了。
他甚至覺得,如果現在重返半月前的觀星樓,他必然不會再那樣狼狽。
起碼,不會再讓唐姑娘冒着那樣的風險爲自己創造機會。
最神奇的是,這股内力好像是有意識一樣,特别喜歡寒冷的環境,比如他身處這片寒潭,這股内力就會異常活躍。
内力有意識……說出來大概他自己都是不信的。
苦笑着搖了搖頭,林晨嘩啦一聲從寒潭中起身,攀到了岸上,手腕上六道傷痕由淺至深,縱橫交錯……
若非他體質特殊恢複較快,恐怕這些傷口看上去會更觸目驚心些。
随意的擦了擦身子,穿好衣裳,他用力的拉了拉袖口遮住血痕,仰頭看着蔚藍的蒼穹,長歎一聲,旋即回身往外走去。
今日是最後一次做藥引,他與唐昭也終于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
……
……
唐昭多披了件外衣從木屋裏緩步而出,走到了外面的桂花樹下悄然伫立,她的毒已近痊愈,除了些令人心煩意亂的燥熱,就沒什麽别的了。
枝繁花盛,桂花的香氣萦繞鼻尖,良辰美景,她的思緒卻全然不在此處。
此刻,這世上也許再沒有比她更迷茫的了。
信仰與忠誠,人生和自我,到底要如何抉擇……
唐昭是個聰明人,她明白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個純粹的死士了,她心裏有了旁的東西。
這份東西溫溫地牽着她的心,将她的靈魂一點點的,拽入完全不同以往的另一條道路。
這是唐昭從沒預想過的未來。
她沒能等來那輪耀陽,卻已經被一彎明月強硬的破開了心房,白月光傾灑在她心間,随着時光的流逝,她心裏的腌臜更加清晰明朗的暴露在月光之下。
壓抑?隻是在浪費時間。
這不是她所期待的救贖,若要說的話,應當是玷污吧。
心被一個笨蛋玷污了。
這不是什麽好話,可她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别的更完美的詞彙來形容了。
那麽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
她不知道,她想了很久,這一切都不是她所期待的……
“你身體尚未痊愈,明日下山興許還要面對許多危機,他如此爲你,你也當爲他保重才是。”
微風吹起唐昭披在身上的衣擺,轉過頭,她長長的秀發中竟不經意間卷入了一朵落花。
“你又懂我什麽?”
不用看,她也知道來得是誰。
這些日子林晨躲着她,怕她看到身上的痛楚。
她也在躲着林晨,怕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心痛。
如此,與她相處最多的,反而是徐夫人。
一切的一切徐夫人都看在眼裏,她們之間便沒了秘密,兩人雖然交談不多,卻如同交心多年的老友。
“你這不是很享受他照顧你麽?”徐夫人走到她身邊,背着手,與她并排着望向花樹,“五日前你就該能行動自如了吧。”
被揭穿了,唐昭卻絲毫不見慌張,面色平靜如水。
“他是個笨蛋,不這樣,他會跑的。”
“呵呵。”徐夫人輕笑一聲,側眼看了看她,“我沒有經曆過你的人生,沒有資格對你說教,雖然不明白你在猶豫什麽,但想必是有什麽困惑,讓你無法下定決心。”
“是。”唐昭不想隐瞞,沒有意義,“我與他本不該如此,我有屬于我的歸宿,他也有屬于他的未來,感情這種東西,我本就不期待……”
“期待?”徐夫人眯起眼睛,眼角皺紋愈深,看着眼前一片桂花樹,半晌,似有深意道,“我從前很喜歡桂花,樸實典雅,香氣清新悠長……許是最近幾年年紀大了些,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去注意它們了,可即使我并未期待……”
唐昭面色一怔,不明白她要說什麽,遂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徐夫人。
徐夫人嘴角微翹,深吸了口氣,仰頭看去。
“即使我并未期待,再擡頭時,已是滿樹繁花……”
話至此處,唐昭瞳孔忽而一縮櫻唇微張,恍惚間順着徐夫人的目光,擡起了頭……
“呼……”
驟風忽起,吹開她的外衫,吹亂她的秀發。
那一樹繁花随風搖擺,慌亂了的,是誰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