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三年(198年),一月二十三日。
漢天子于陳都祭祀天地,檢閱諸軍,誓師東征,親自領兵進往彭城。
舉國上下,激昂壯烈,三軍将校,士氣昂揚。
六州任俠随軍而行,四方豪強舉兵而進。
行至梁國睢陽之時,隊伍已經從原本的六萬餘人擴充到了九萬餘人。
多餘的三萬餘人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想要參軍的遊俠,以及豪強世家應命之後派出的鄉勇。
這些人之中的健勇一部分被調入禁軍之中,一部分被調入了豫州軍和荊州軍中,其餘人則是被重新編爲一軍,天子派遣将校,親自指揮。
而在此時兖州軍也已經是抵達了彭城。
孫靜坐鎮彭城,各地的援兵源源不斷的進入了彭城。
風霜以别草木之性,危亂而見貞良之節。
兩漢養士四百年,願與漢室共赴國難,豈在少數?
危急存亡之際,侍衛之臣仍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
不僅是各地的世家豪強聚兵而來彭城,在彭城之外也聚集了不少想要參軍的遊俠。
兖州軍隻有一萬二千餘人,彭城守軍兩千餘人,兩方加起來堪堪有一萬五千人,算上孫靜帶來的親從,兵力隻有一萬七千人。
而算上那些齊聚而來的地方武裝和遊俠,彭城的兵力竟然膨脹到了四萬人。
而且這一數字還在增加。
劉協的變法放開了捆綁在世家豪強身上的枷鎖,允許其募兵訓練,甚至根據人數和戰力而發放官職。
九品中正制以收心,鄉勇軍制以賦官。
沒有人想到,天子明發诏書之後,居然會有這麽多人的雲集響應。
就是劉協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封诏書激起的波濤到底有多麽的恐怖。
如今彙聚而來的鄉勇和遊俠雖多,但是這個數字還遠遠不是極限。
根據繡衣使者禀報,還有大量的軍卒源源不斷的向着彭城的進發,馳援彭城。
粗略估算,再過一兩月的時間,甚至可以在彭城聚集起二十萬大軍。
但是這二十萬的大軍戰力卻是無法強求。
看似強大,實際上終究是外強中幹。
豪強世家雖然能夠訓練鄉勇,被放開了掣肘,但是卻不允許擁有盔甲和弩機,他們的裝備薄弱,訓練不足,士氣看似高昂,但實則不堪大用,野戰若是面對明軍隻怕明軍一個沖鋒便能将其擊潰。
這一切在青州、冀州之時都已經被證實,人海戰術對于那位太平道的道君來說毫無意義。
青州之役,許安領兵突襲玉泉亭,一舉擊破了曹操帶領的的三萬八千名精銳,而後橫掃青州,十餘萬青州兵在明軍的攻勢之下迅速崩潰,成建制的投降。
明軍之所以花費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收複整個青州,并非是因爲青州各城的堅守。
而是因爲需要進駐各城,妥善管理投降的漢軍和城中的居民。
甚至衆多的兵力在對戰明軍之時反而會成爲負擔,成爲劣勢。
不是誰都能做韓信,領兵之時可以多多益善。
兵敗如山倒,戰場之上一部一曲的潰敗,都極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更多的人是趙括,甚至比起趙括還不如,帶領衆多的軍兵到最後隻不過是崩潰的更快,也更爲徹底。
這一次禦駕親征的雖然是劉協,但是實際上統領三軍的還是孫靜。
皇甫嵩、孫堅兩人戰死、蓋勳亡故,大戰之後,漢軍将校凋零。
能有足夠威望作爲主将的,偌大的漢庭,到最後卻隻有孫靜一人。
二十萬大軍孫靜從來沒有統領過這樣的數量,甚至是連其半數十萬都沒有。
在平滅嚴白虎之戰之時,孫靜帶領的軍隊規模最多之時也才堪堪達到了五萬餘人,這其中還有很多是協從軍,實際上并不由他指揮,隻是在名義之上跟随他參戰。
不過就算是如此,這些軍兵也沒有被解散的理由。
人多勢衆有壞處,但是也有好處。
最直觀的好處,本來因爲明軍的強悍而感到恐懼,士氣低迷的彭城守軍和兖州援兵,在看到彭城之外聚集的越來越多的鄉勇兵,士氣也逐漸的得到了恢複,逐漸變得高昂了起來,心中也有了些許的信心。
人多勢衆的好處,在于讓己方的士兵會增加底氣。
孫靜将彭城周圍所有的鄉勇,甚至是包括彭城内的壯丁都調集了起來,全部在城外建設營壘軍堡。
既然野戰乏力,那就不去野戰。
指揮六七萬人作戰,對于現在的孫靜來說已經是極限了,其餘鄉勇和遊俠組成的軍隊,孫靜準備丢給其他人來指揮。
孫靜準備将城外的軍隊分爲左右兩軍護衛側翼,分别交給兩人來承擔。
戲志才長于軍略,若是他還在,這一次統領偏軍的将校應該是他和郭嘉,隻是戲志才如今早已病故。
所幸這一次袁術派遣紀靈前來支援,讓呂虔也一同前來。
呂虔有勇有謀,在東郡之戰時功勳卓著,攻伐青州之時也頗有建樹,曹操在兖州時,任命他爲從事,後袁術繼承兖州牧,仍以呂虔爲從事。
統領左右兩軍的人也因此定了下來,等到齊聚彭城之後,左右兩軍将會分别交由郭嘉和呂虔統領。
漢軍的行動,自然是沒有瞞過許安的眼睛。
鷹狼衛雖然此前遭受了頗爲沉重的打擊,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鷹狼衛吸取了教訓之後,反偵察意識也越發提高,随着各地情報處的恢複,也重新與原本失去聯系的情報處取得聯系。
如今的漢庭又重新開始慢慢的變成了那個四面透風的朝廷。
下邳城中,許安看着手中的密信,聽着堂中鷹衛缇騎的禀報,眉毛微挑。
不得不說,許安設想過很多漢庭的應對的方式,但是他完全沒有想過劉協居然會禦駕親征。
許安雙目微凝,逐字逐句的看着手中的密信。
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漢軍居然還能夠聚集起如此多的軍卒,雖說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堪戰的鄉勇。
但是這也顯露了那些世家豪強的底蘊和恐怖所在。
若是真的再給漢庭幾年的時間,漢庭内部能夠做到上下同心,或許鹿死誰手還真猶未可知。
或則是換一個北庭,不是太平道,而是其他同類的封建國家,獲勝者多半可能就是現在的漢庭。
隻是,漢庭現行的制度又怎麽可能做到上下同心。
歸根結底,劉協的變法不過是一次失敗的變法,一次妥協的變法,一次根本沒有觸及太多世家豪強根本利益的變法。
就算是漢庭真的因爲變法而戰勝,也不過是将漢庭從一個深淵推向了另一個深淵。
不過現在,漢庭并沒有這個機會從一個深淵走向另一個深淵。
漢庭的對手是太平道,是那些在漢庭的壓迫之下飽經苦難的黔首,是那些被漢庭抛棄和無視的百姓,是那些被折磨欺淩内心積滿了怒火的民衆。
民意洶洶猶如烈火一般,積蓄數十年,再也無法壓抑,内外俱起,八州并發,天下齊反。
那些骨瘦如柴,衣不蔽體的黔首民衆聚集在黃天的戰旗之下,頭裹着黃巾,一個接着一個倒下,但是卻仍然是前赴後繼,高聲呼喝着“萬勝”繼續前行。
他們聚集在黃天的戰旗下,發誓要讓那高高在上的漢家天子,還有那些高高在上的豪強世家知道,他們并不是可以任意欺淩和鄙夷。
他們發洩着心中的怒火,發誓要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将相掀翻于地。
而後大火就算是撲滅,但是仍然是留下了火種。
而這點星星之火被許安帶到了太行山中,原本的星星之火在許安的帶領之下愈演愈烈,到如今已經形成了燎原之勢,甚至已經席卷了大半個華夏,四海八荒皆因其而沸騰。
内庫燒爲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這股從無數人心中燃起迸發到凡世的怒火,直到席卷了大漢十三州,席卷了神州,席卷了天下,席卷了寰宇……
一直到燃盡了這凡世間所有的罪孽之後,黃天之世的建立之時,才會最終平息。
亂世是世家的遊戲,但是黔首小民卻是需要争命。
張角的亡故,使得太平道失去了方向,情勢急轉直下。
但是許安的到來,卻使得太平道重新轉危爲安,也使得衆人開始明白了敵人到底是誰,明白了該向着哪一條道路前進。
現在的太平道已經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上至将校下至軍卒都明白了他們是爲什麽而戰。
在上庸攻防戰中,那些舍生忘死、前赴後繼的明軍,他們不是爲什麽軍饷錢财而戰,也不是爲了達官貴人,帝王将相而戰。
在太平道治下,他們有了希望,也有了生而爲人當有的尊嚴,他們不願意再重新回歸漢庭的統治,再去承擔那沉重的苛捐雜稅,再去忍受那世家豪強的欺壓盤剝。
許安合上了文書。
如今的太平道已經是不再是之前的太平道,如今的明軍也并非是曾經的黃巾軍。
現在他麾下的軍隊真正的擁有萬民的支持。
這裏的民不再是隻指那些所謂的豪強世家,而是真正的天下萬民。
對于一旁呈遞上來的漢庭讨伐檄文,許安根本沒有去看一眼。
那篇檄文沒有看的必要,就算是寫的天花亂墜、口若懸河又能如何?
堂中諸将列坐。
下邳國、廣陵郡兩處郡國大半已被解放,淮陰、淮陵都已經在他們的手中,公孫度甚至帶着水師主力進入長江之中來回了一趟。
“青、徐兩州的俘虜、還有駐軍等事務都已經安置妥當了嗎?”
許安擡頭看向了一旁的賈诩。
“已經安置妥當,所有的俘虜都被在幾處大型營地,留下了軍卒監視,各地的豪強世家家眷、主要人物都集中在了郡内的治所之中,絕對掀不起什麽風浪。”
“駐軍問題,按照此前的計劃安排,調集中州、并州、冀州等州的軍屯兵前往青州,如今也已經是陸續到達。”
“青州各城已經完成了換防,各地也已經設立起了臨時警察部隊維持治安。”
“徐州各城也完成了換防,但是臨時警察部隊還沒有完全設立,預計在五日内都夠完成。”
許安微微颔首,對于那些投降的世家豪強他不可能完全信任,否則在前線鏖戰,青徐後方突然發生作亂,一旦糧道被斷,那麽情況就會極爲危急。
所以他一早就已經安排了應對之策,依靠着強悍的軍事勢力,直接将青徐兩地的世家豪強還有降兵都控制了起來。
“傳令,呂布、徐晃兩人領本部兵馬北上,麹義領軍南下。”
許安環視着諸将,眼眸之中毫不掩飾着心中的殺意。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堂中懸挂着的堪輿圖上,落在了徐州的彭城。
“既然漢軍自尋死路,那麽就讓他們徹底的明白差距所在。”
許安的聲音低沉,但是卻極爲堅有力。
不管劉協心中所想是什麽,漢庭設下什麽樣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都不過隻是虛妄。
“就在彭城……”
許安一拳砸在身前的案桌之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徹底擊潰漢庭!”
……
颍川,颍陰縣。
這裏是豫州的腹地,也是漢庭的最核心的地帶。
隻有在昔日董卓亂京之時,這裏遭受過兵禍的些許牽連,除此之外,連番的動蕩并沒有影響太多。
準确來說,是對颍川的世家豪強并沒有造成太多的影響,普通的黔首小民仍舊是與其餘各地一樣,要承擔繁重的苛捐雜稅。
這裏的歌舞升平,紙醉金迷都與這些黔首小民毫無關聯。
一堵高牆将颍川郡劃分成了兩個世界。
世家豪強居住于被家兵保護着的高牆大院之中,而那些黔首小民則被約束在聚落亭鄉之中,約束在繁重的工作和農務之中。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就在前不久天子明發诏書,令天下軍兵齊聚彭城,發布檄文,慷慨激昂,欲與明軍一決死戰。
但是在這裏的深宅大院之中,仍舊是絲竹陣陣,樂聲不斷,紙醉金迷,絲毫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彷佛前線戰況的到底如何對于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的影響一般。
說個恐怖故事,我中午太困了想睡一個半小時,然後起來繼續碼字,然後設了鬧鍾就去睡覺了。
結果十幾個鬧鍾居然都沒有把我叫醒,等我醒過來,已經是9.26了,巨離譜……
我人已經傻了,我裂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