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俨剛走出了大堂,許攸便從一旁的屏風之後走了出來。
“這甄氏的小子,倒是有幾分才智,我記得此前趙績說的,好像就是這小子在最後的時候說出獻出密庫所有的錢糧。”
許安眼神微動,他一開始也沒有并沒有想要發給甄氏官商的認證,不過他最後還是改變了主意。
最大的原因就是甄俨這個人。
進退有度,知曉分寸,既不是一個莽夫,卻也有足夠的膽氣。
鷹狼衛收集來的消息,也佐證了這一點。
航行大海,必須要有足夠的勇氣,也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
甄俨雖是北人,但是其有海上航行的經驗,曾經作爲曲梁長,在家族之中掌管商隊一事。
從和公孫度挂上了聯系之時不久,許安就開始籌備海軍,經過了數年幾乎的發展,如今明國的海軍已經有戰船近兩百艘戰船。
明國的海軍如今一共分爲兩部,一部在遼州,由公孫度節制,這一部分有一百二十艘,而另一部則在盧盛的手中,這一部分隻有七十三艘。
不過造船越多,所需要的維持的軍費便越多,海軍一直是處于虧錢的狀态,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不斷的投入。
“海東艦隊的戰船更新換代進行的如何了?”
許安等到許攸坐在身旁,問道。
他一直注意南方漢庭的事務和冀州、青州兩州内部的事情,因此遼州行省和海東行省的事務他都是讓人交給許攸,讓許攸幫忙處理。
“遼州艦隊一百二十艘皆是福船,其中有五艘兩千料,十艘一千五百料,其餘均爲小船。”
“海東艦隊如今已經有軟帆船三十二艘,其餘仍然是硬帆福船。”
“受限于技術問題,如今我軍福船多是千料的小船,軟帆船隻也是多爲千料小船,隻有旗艦勉強達到了兩千料,旗艦是軟帆,但是另外兩艘一千五百料的護衛艦,一艘是軟帆,另一艘則是硬帆福船。”
“按照明公的要求,海東艦隊正在全面換新軟帆戰船,硬帆福船淘汰下來之後直接歸屬到運輸船隊之中……”
許攸停頓了一下,顯得有些遲疑。
“有什麽不妥嗎?”
許安自然也是注意到許攸的神色有異,當下直接問道。
許攸有些猶豫,臉上露出了難色。
“我記得我可沒有頒布過什麽法令,不允許谏言。”
許安笑了一聲,緩解了一下堂内緊張的氣氛。
許攸斟酌了一下,他先站起身來,對着許安行了一禮,随後恭敬的說道。
“我不是反對明公的決定,隻是有些疑惑,爲什麽明公要用軟帆戰船來替換硬帆福船。”
許安眉頭微蹙,調整了一下坐姿,他之所以更傾向于軟帆船,因爲軟帆船确實是後世的主流。
華夏雖然擁有漫長的海岸線,但是卻并非是以海洋爲主的文明,在海上也沒有強敵的威脅,因此華夏更多的是在發展陸軍的科技,硬帆船更适合内陸河流和近海的航行。
但饒是如此,在明朝永樂年間,鄭和七下西洋時期,華夏的造船業也發展到了巅峰,其擁有的艦隊無疑是當時世界上最龐大,戰鬥力也最強大的艦隊,造船業也遠遠領先于其他國家。
不過後面明朝末年,國力衰弱,而西方正值大航海時期,實踐證明了軟帆船确實更爲适合遠洋航行,而且航速确實要快于硬帆船。
所以許安也是因此才想要發展軟帆船,開辟海洋,發展造船業。
許安知道就在華夏的南方和東方,各有一塊廣袤的大陸。
那兩塊孤立的大陸直到上千年之後才被歐洲人所發現。
許安所擁有的優勢,就是他知道這兩塊大陸的存在,而就在此時華夏文明的造船業也是遙遙領先于全世界。
“子遠但說無妨。”
許安先給許攸打了一劑定心針,他雖然認爲軟帆是以後的主流,更利于遠洋航行,但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他還是決定聽一聽許攸的意見。
許攸再行了一禮,緩緩伸出了手掌,豎起了三根手指,言道。
“在下以爲,硬帆福船比起軟帆戰船來看,有三大優點。”
“三大優點?”
“正是。”
許攸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硬帆福船各方面表現都極爲優良,第一優點,硬帆操控簡便,水兵隻需要訓練不久,便可以上手操作,習得要領,訓練相對于軟帆來說要簡單不少,便于成軍。”
許安微微颔首,軟帆船相對于硬帆船來說,所需要操控船帆的水手确實要更多,也更難訓練。
軟帆操作複雜,收帆困難危險,需要的繩索多而繁複。
“其二,船身高大,軍卒可以據高臨下對敵,同時甲闆廣闊,可以裝載更多的床弩,可以遠距離打擊敵軍,無論是接舷跳幫作戰還是遠程進攻皆占據優勢。”
“其三,如今硬帆福船造船技術成熟,可以更加輕易的制作出大船,運載更多的軍卒。”
許攸說完,行了一禮之後,重新坐回了座位之上,沒有再繼續出言。
他做了多年内務司主官,又做了許久的中書府府令,自然明白該怎麽和許安交流。
所以他一次便将所有的優點都一一陳述了出來。
他本來沒有想質疑許安做出的決定,畢竟許安每次做出的決定在後來都證明他的決定是正确的,無論是教育,還是軍隊,亦或是工坊,包括法律在内,都是一樣的。
但是這段時間,許攸收到了越來越的反饋,卻是表明着硬帆福船現在階段遠優于軟帆戰船。
在硬帆福船已經可以制作兩千料以上的大船之時,軟帆戰船最大造出的戰船卻隻有一千五百料。
軟帆戰船和福船甚至于此前所有的戰船都不一樣,其船身相較于福船來說要低矮了不少,重心也更加偏下,軟帆船的造船工藝雖然在不斷進步,但是因爲少有可以借鑒的技術,因此發展一直處于一個較低的速度。
現在的軟帆船大多都是依靠當初許安繪制出了帆船外形制作出來的,也是以此爲基礎而不斷的發展的。
許安眉頭微蹙,許攸的一席話,讓他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這個時代不僅僅沒有火炮,甚至連小型的火器都沒有,雛形火藥現在也隻是存在于太行工坊之中,遠遠達不到用于實戰的程度。
對于火藥,火器,許安沒有很深的研究,他隻是有一個概念罷了,提出了一個構想和大緻的輪廓,大部分的研究都要靠工坊的研究人員,但是這是一個完全新奇的東西,此前根本沒有多少人知道,因此火藥的發展并不迅速。
沒有火炮,火器,那麽這個時代的戰船在作戰之時,更多是依靠弓弩遠程打擊對方,以及通過接舷跳幫戰來作戰,都是利用的冷兵器。
那麽船身高大就極爲重要了,居高臨下能夠在遠戰和近戰之中占據極大優勢。
他忘記了這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冷兵器時代的戰争和熱兵器時代的戰争完全就是兩碼事。
許安眉頭緊蹙,軟帆是主流,但是現階段的冷兵器,卻是沒有辦法使得軟帆船發揮本應的實力,反而是硬帆船實戰之中會更強。
“軟帆船的研發不能停止,必須要繼續發展。”
沉默了良久,許安擡起了頭,看向一旁等待着他反應的許攸。
“諾。”
許攸恭敬的應了一聲,許安做出的決定很少更改,他也有心理預期。
“海東艦隊戰船換新暫時稍緩,保持軟帆戰船和硬帆福船在同等數量。”
“小型的福船暫時排除軍艦序列之中,所有的戰艦都要達到一千五百料,甯缺毋濫。”
許攸的眼神微動,許安原本的命令是讓海東艦隊全部換成軟帆戰船,但是現在卻是要求維持同等的數量,看來是将他的話聽進去了一些。
不過……
許安也明白許攸心中的疑惑,于是解釋道。
“遠洋航行的話,我認爲還是軟帆船更具備優勢,我保留軟帆戰船,并要求繼續發展軟帆戰船的原因就在這裏。”
“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金山銀山之事嗎?”
“自然記得。”
雖然距離上次許安提起金山銀山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但是對于這麽重要的信息許攸自然是不會忘記。
“明公曾言,在朝鮮半島以東的東夷島上,有金山銀山。”
“不錯。”
許安微微颔首。
“我之所以編連海軍,擴建艦隊,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爲了東夷島上的金山銀山。”
“有了東夷島的金山銀山,我大明的很多财政問題将會迎刃而解。”
來自後世的許安,自然是佐渡金山和石見銀山等金山銀山每年能夠産出的白銀和黃金能有多少。
白銀和黃金在任何的時候都是硬通貨。
“軟帆船的航速更快,對于遠洋航行更有優勢,江河不比大海,近海更是不比遠洋,風浪各種因素都要考慮進去。”
許安停頓了一下,歸根結底還是造船的技術。
都說硬帆船不适和遠洋航行,但是曆史上鄭和七下西洋,最遠到達過非洲,其船隊規模空前宏大,他們所用的也不是硬帆船嗎?
“命令軟帆船廠暫緩造船,先将精力全部投入到研究之中,等到改良完成之後,再開放船廠。”
“對了幽州、遼州行省和海東行省修建的軍港如何了?”
許攸微微躬身,禀報道。
“徐榮接到命令之後,立刻便着手修建天津軍港,公孫度也是一樣,在遼東郡的最南部開始修建甯海軍港。”
“海東行省也已經着手修建鎮遠軍港,盧盛遵奉明公命令,已經命海東艦隊啓航,前往對馬島,在島上修築軍港,作爲前往東夷島的跳闆。”
許安看了一眼擺放在他身前不遠處的那份世界堪輿圖。
這一回,就算是有“神風”相助,都沒有辦法改變結局。
現在整個世界之上,沒有能和大明海軍扳手腕的存在,就是同時期的羅馬也是不能。
現在大明已經走在了世界的前列,從陸軍到海軍領先了同時期所有國家可不止一代的差距。
“對了,我讓盧盛在海東行省找的東西,他找到了沒有?”
許安收回了目光,想起了之前要求盧盛的一件事情。
“找到了,前幾天海東的商隊剛剛抵達邺城,明公事務繁忙因此沒有禀報,這一次我将貨物也帶了過來。”
聽到許安問話,許攸也是回想了起來。
許攸站起身來,從袖中取出一方長形的錦盒呈遞到了許安身前的桌面之上。
“明公請看。”
許安的目光落在了桌面之上那被揭開的錦盒。
錦盒之中,一根人參靜靜的躺在錦盒之中,其外形竟然真像是人形,根須繁多,蜿蜒曲奇,其根須都被絲線束縛着,多而不亂,顯得頗爲有序。
許安眼神微動,這其實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人參。
“将所有人參收入庫中,好好儲存。”
“從此以後,人參歸于官府專營,任何人不得私自售賣轉運。”
“戶部,内務司,增設一處,專門管理人參專賣,其等級與鹽鐵同級。”
人參作爲一味極其稀有的藥材,能夠帶來巨大的作用,也能夠巨大的利潤。
無論是在國内售賣,還是遠渡重洋作爲商品,這都将會成爲明國的一大财政收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