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曆二年(195年),七月下旬。
荊州,夷陵。
江水之上,戰鼓聲如雷。
漢軍夷陵水師正在做着最後的掙紮,但是他們的掙紮卻是徒勞的。
江面之上明軍的戰船密布,黃旗招展,漢軍夷陵水師之所以還在頑抗,隻是因爲他們沒有了退路。
“咻——————”
江面之上,再度響起了明軍軍中獨有的哨音。
正在甲闆之上和沖上甲闆的明軍搏殺的漢軍都尉鄧龍渾身一顫,明軍的哨音每次響起,明軍進攻的烈度都會加劇,他的心中本能的感到一陣害怕。
甲闆之上殘存的明軍水兵聽到哨音響起的瞬間,便紛紛跳離了甲闆。
鄧龍心中大感不妙,身後一名漢軍水兵神色恐懼無比,大聲喊道
“樓船!!!”
鄧龍蓦然回首,向着船側看去。
迎面而來強勁的西風一瞬間吹的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刺目的陽光迷亂鄧龍的眼睛,他聯盟擡起手遮在眼前,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事物,但是已經爲時已晚。
江風迅疾,一艘挂着日月旌旗的高大樓船正順風而行,劈波斬浪而來。
就在明軍小船的襲擾之下,讓鄧龍失去對于大局的掌控,他們落入了明軍的算計之中。
那挂着日月旌旗樓船的船頭,一名身穿着革甲,外罩錦袍,倒提着短柄雙戟的武将正站于其上。
“甘甯!”
鄧龍座艦之上一衆軍卒見到拿船頭之上站立的武将皆是惶恐不已,那劈波斬浪而來的戰船正是甘甯的座艦,也是明軍水師的旗艦。
而站在那船頭的人雖然距離還比較遙遠,但是隻看那身打扮和兵刃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甘甯!
“轉舵,轉舵!”
鄧龍手執環首刀狀若癫狂,大聲的怒吼着。
“快開船!”
戰船之上,一衆漢軍水兵皆是慌亂不已。
那劈波斬浪而來的樓船正是明軍的旗艦,甘甯的座艦。
沿路的漢軍戰船要麽的畏懼不已不敢上前上阻攔,要麽便是鞭長莫及,無法阻隔。
“劃槳!劃槳!”
漢軍戰船之上一衆軍将已經是徹底的亂了心神。
他們所作的一切都已經徒勞的,順風又是順流,明軍樓船此時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向着他們直沖而來。
明軍樓船的船首位置,那用金鐵所包裹的撞角在陽光的照射之下正泛着冷森森的寒芒,讓人一衆漢軍的水兵的心也是落入谷底。
“咚!”“咚!”“咚!”
昂揚的鼓聲自明軍的旗艦響起,随着江風向着江面之上迅速傳播而去。
正在相互追逐,奮戰的兩軍戰船之上的水兵皆是屏氣凝神,看向那鼓聲傳來的地方。
“嘭!!!”
巨大的撞擊聲乍然響起,鄧龍聽到座下的戰船發出了一聲凄厲至極的哀鳴聲,劇烈的振動陡然傳來,包括鄧龍在内的一衆漢軍水兵皆是站立不穩,猛然栽倒于船上,甚至還有數名靠近着船沿的漢軍水兵不慎被甩入了江水之中。
兩船相撞,掀起的巨大的浪花瞬間将其吞噬,而後波浪向着兩側翻湧而去。
就在鄧龍座艦旁側兩艘明軍的赤馬艦差點都被掀翻入江,船上一衆明軍水兵看着眼前的景象,雖然他們作爲誘餌,早有心理準備,皆是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若是再晚一步逃離戰船,他們的下場就和那些被卷入了水底的漢軍水兵一般,很可能都死無全屍。
明軍旗艦的撞角狠狠的嵌入了漢軍的戰船之中,隻差一些便将其攔腰切斷。
船隻破碎,大量的江水順着豁口灌入了漢軍戰船的船艙之中。
殷紅的鮮血染紅了江水,船艙之中劃槳的船工們在撞擊之中殒命者衆多。
鄧龍扶着桅杆艱難的從甲闆之上爬将了起來,他是最先爬起來,恢複了清醒的人,如此劇烈的沖撞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一衆漢軍的水兵确實是訓練有素,但是他們就算是提前抓住了桅杆,抓住了船上的繩索,但是仍然被這波沖擊沖的七零八落,有些漢軍水兵甚至撞到了要害,當場便已經是斃命。
“咻————”
哨音再響,鄧龍擡頭向前看去,一道黑影已經遮蔽了陽光飛躍而來。
“嘭!”
巨大的聲響引起了戰船之上一衆漢軍水兵的注意。
鄧龍一手抱着桅杆,一手緊握着手中的環首刀,就在他身前不遠處,身穿着錦袍的甘甯,正倒提着雙戟而來!
“殺了他!”
鄧龍雙目赤紅,他已經沒有了退路。
随着鄧龍的呼喊,一衆剛剛恢複了過來的漢軍水兵皆是狀若癫狂向着甘甯沖鋒而來,他們搖搖晃晃,有些人還沒有從之前的沖擊之中緩過神來。
血光崩現,腥風乍起。
甘甯緩步向前,雙戟舞動之間,哀嚎聲四起。
一衆沖鋒而來的漢軍水兵皆是撲倒在地。
淋漓的鮮血順着甘甯手中雙戟的戟刃流淌于甲闆之上,此時的甘甯猶如志怪傳聞之中鬼神一般可怖,沒有一個人可以越過那雙戟編織出的死亡之網。
鄧龍心中惶恐,握着環首刀的手都在顫抖。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他的心頭,鄧龍方寸大亂,慌不擇路,竟然想要逃走。
鄧龍轉過身,想要跑向船隻的後方的船艙之中,他已經是徹底的慌了心神,失去了膽氣,根本不敢和甘甯正面交鋒,他甚至都忘記了他在一艘已經破碎的船上,根本就是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破空聲乍然響起,鄧龍心中警鈴大作,但是卻沒有足夠的時間留給他來做出反應。
一柄短戟已經是猶如閃電一般飛掠而至。
鋒利的戟刃瞬間便劃開了鄧龍身上單薄的革甲,冰冷的戟尖從他的背心刺入,又從胸口透出。
餘勢未竭之下竟又帶着鄧龍的身體向前繼續行去,短戟上攜帶的巨力将鄧龍的身軀牢牢的釘在船艙的艙壁之上。
戰船搖動,甘甯單手執戟站于桅杆旁側,冷眼看着船上的衆生百相。
戰船再度發生了一聲哀鳴,船身的豁口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江水正在湧入漢軍的戰船之中,戰船正在下沉。
一根繩索從他的旁側飄蕩而來,甘甯伸出手輕而易舉的挽住了繩索,而後助跑向右,猛然躍上了船沿,單腳隻是一蹬,便從即将沉沒的漢軍戰船上重新躍回了自己的旗艦之上。
江面之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所有人都看到漢軍水師的旗艦覆滅,夷陵漢軍水師最後還在頑抗的戰船終于是失去了殘存的戰意。
大部分的戰船升起了降旗,下錨駐船,小部分處于戰場邊緣的戰船則是已經是揚帆逃離。
甘甯站在船首,看着正在沉沒的漢軍旗艦。
鄧龍穩重,依托着水寨,讓他這些時日根本沒有辦法擴大優勢,這一次終于是趁着夷陵水師輕敵大意,将其誘出了水寨,得以一舉将其殲滅。
現在他終于是可以帶領水師封鎖夷陵的出江口,截斷其往東的道路,徹底斷絕其供給,同時馳援正在進攻夷陵城的陸軍。
夷陵的戰事并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容易。
夷陵西、北、南三面環山,地形崎岖,唯有東面一片坦途。
趙祗帶領的軍隊屯駐于西方的山麓之下,夷陵城據險而建,趙祗雖有配重投石車這樣的大殺器,但是因爲夷陵的地勢,也是也是難以施展拳腳。
而且夷陵的守軍戰鬥意志極爲頑強,他們武備也頗爲精良,多配大盾長槍,城中也架有不少的床弩,更是進攻的難度大大增加。
趙祗有幾次甚至親自帶兵攻城,但是最終還是未能攻下夷陵。
劉表也知道夷陵的重要性,因此他在夷陵安排的都是麾下的精銳,夷陵城的守将正是劉表的外甥張允。
這一次漢軍北伐牽連甚廣,劉表知道黃巾軍必然會發起進攻,自然沒有将所有的希望都押到水師的身上,調遣了不少精銳南下夷陵,這也是爲什麽夷陵久未被攻下的原因。
雖有配重投石車這樣的攻城利器,但是受制于地形,趙祗還是難以打開局勢,而且最重要的是趙祗麾下的軍卒基本都是益州出身的軍卒,經過的訓練時間并不久,遠遠達不到明軍主力的戰力,武備也較爲落後。
“揚帆……”
甘甯舉起了手中的短戟,正準備下令,但是話到嘴邊卻是停了下來。
但是他手中的短戟卻是僵在了空中。
甘甯雙目微眯,眼中的瞳孔微縮。
一面接着一面的紅旗正從遠處的江道之上緩緩升起,緊接着戰鼓的聲音也在他的耳畔響起。
“将軍……”
周圍的一衆明軍水兵皆是面色大變。
甘甯放下了手中的短戟,将其插回了腰間,從身旁副官的手中接過了千裏鏡。
鏡頭之中,遠方江面密密麻麻布滿了的戰船,無數的紅旗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最中央的旗艦之上,高懸着一面火紅色的旌旗,那旌旗之上上書着一個“蘇”字。
甘甯神色微變,沉聲下達了軍令。
“下帆。”
“傳令各船,将繳獲戰船直接焚毀,不要眷念,向西撤離。”
甘甯手握着身側的繩索,眼神清冷。
荊州的水師主力已至,江面之上隻是粗略一掃,便有百艘之多。
他麾下的戰船不過七十多艘,多數都是小船,而且人數不齊,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七十對一百,甚至可能更多,如何可能戰勝。
“咻——”“咻——”
短促的哨音響起,甘甯也放下了手中的千裏鏡,他腳下的座艦正在調頭。
敵軍距離很遠,現在調頭仍然來得及。
隻是如此以來,他之前所作的一切,皆是前功盡棄。
“回營吧,派遣一艘快船前往夷陵城外,通知兵備道,荊州援軍已至……”
甘甯神情複雜,看着遠處漢軍的船隊,歎息了一聲,轉身向着船艙之中走去。
夷陵之戰也是時候落下了帷幕了,這一次荊州的援軍即使趕到,他們已經失去了攻下夷陵的機會。
……
蘇飛站在船首的位置,眺望着遠處的江水,此時他已經看到明軍水師的戰船,也注意到正在逃竄的夷陵漢軍水師。
“放下快船,前去接應我軍撤離的戰船。”
“船隊之中,艨艟,赤馬先行,逼退敵軍,不要追擊。”
蘇飛是黃祖麾下的大将,他自然清楚這麽遠的距離追上明軍的水師是不可能的,所以隻是下達了接應和驅逐的命令。
蘇飛注意到夷陵的水寨之上飄揚的仍然是紅色的旌旗,他知道他來的還算是來得及時,夷陵并沒有落入明軍的手中,等下心中微定。
隻是可惜若是夷陵水師再堅持一會,等到他率領船隊加入戰場,必定能在明軍水師的身上咬下一塊血肉。
蘇飛收回了目光,看向身後的親衛,沉着道。
“傳信給黃将軍,我部已經抵達夷陵城外,已經逼退敵軍水師。”
……
夷陵城外,八架配重投石車正向着不遠處的夷陵城抛射着石彈,投石車下一衆明軍的軍卒正在不停的忙碌着,四周一隊又一隊負責戒備的甲兵正在防守着。
夷陵城的漢軍沒有坐以待斃,他曾經數次派兵沖擊明軍的投石車陣地,雖然沒有攻下,但是還是對着明軍的投石車陣地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最危險的一次,随隊進攻的漢軍弩車甚至射中了兩架投石車的車身上,将其結構破壞無法使用,因此現在還在不斷抛石的隻有八架投石車,巴東軍區一共十架投石車,兩架投石車雖然後期可以修複,但是還是讓趙祗感覺肉痛。
趙祗神色陰沉的凝望着夷陵城那殘破的城垣。
這座城池阻擋了他們太多的時間,他已經在城下丢下了上千具屍體,卻是遲遲不能拿下夷陵城。
夷陵城中的地形也并不平整,除去外牆之外,還有内牆和内城的箭塔,重重疊疊根本難以攻克。
趙祗也不太敢将配重投石車調往太前的位置。
配重投石車出現了很久的時間,也讓漢軍革新了戰法,他們開始制作可以快速移動的床弩車,以用來制約明軍軍中的配重投石車。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旁側傳來,趙祗神色微動,向着旁側看去。
當他看到那來報信的信使背上插着三面小旗之時,臉色不由變得更加了難堪了起來。
“命令各部停止進攻,保護投石車隊拆除投石車……”
趙祗看着不遠處的夷陵城,雖然不甘心,但是他知道正确的選擇應當是沉聲道。
“撤軍,回師秭歸。”
先給各位追書的書友說句抱歉,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态,作息都不太好,質量有些下滑,這幾天已經調整回來了,後續的章節,肯定會改善。關于的疆域的描述,制度的描述,看到反饋好像不好,後續我也盡量少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