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落日正在漸漸隐去了自己的光芒。
血紅色的晚霞逐漸消失在衆人的眼裏,黑暗正逐漸吞噬着大地。
舊日即将落下,新日即将升起。
但是黎明之前黑暗将會一直籠罩着整個人間。
蒼穹之上,星月黯淡。
許安的眼前慢慢的模糊了起來,他已經快要看不清包圍圈中的景象了。
就在這時,先是一團火焰浮現在了他的眼前,随後越來越多的火把被人所點燃,重新照亮了許安的視界。
厮殺聲已經徹底的消失,許安擡起頭環視着四周,此時所有的人目光聚攏在了他的身上。
許安沒有言語,他舉目看向包圍圈之中。
黃天使者堅決的執行了他的軍令,現在包圍圈之中已經再無一名漢軍站立。
武将失去了戰馬,便如同常人失去了雙腿。
就算是勇猛如同項羽也不可能在這種大軍合圍之下的情況殺出重圍。
如牆徐進的武卒軍陣,再如何勇武的武将都難以纓其鋒芒,更何況是比武卒更爲恐怖的黃天使者。
許安擡起頭,最後看了一眼還燃着點點星火繁陽城。
“回營,今日于城外過夜,命銳士營打掃戰場,上谷營、并州營戒備,武卒營護衛中軍。”
許安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屍橫遍野的戰場。
“在繁陽城外,修築墓地兩座,右側安葬我軍的軍卒,左側安葬漢軍的軍卒。”
“同爲炎黃苗裔,不可讓其曝屍荒野。”
許安調轉了馬頭,向着後方漢軍的大營行去。
漢軍主力已經潰,漢軍的瓦解也使得明軍不必要再修築營寨,直接使用漢軍的營地即可。
雖說連番的兩次大戰,漢軍都以完敗收場,繁陽城南漢軍大營裏面的軍兵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現在隻怕是應該全部逃走了,裏面應當是沒有軍兵了。
但是負責警衛的徐鴻還是帶領着黃天使者檢查了整個營地,确認安全之後,才迎着許安進入了營地之中
等到許安踏入營地之中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營地之中照明的火盆被點了起來,漢軍下的是明營,沒有任何隐藏的想法。
許安掃視着營地之中的布置,他見過很多敵軍的營地,但是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嚴整有序的營地。
各部、各曲、各屯之間的道路完好,就是大雨也不需要太過于擔心,因爲不會有多少的積水,而且各個地方的哨塔也安排的恰到好處。
許安收回了目光,凝望着前方敞開的大帳。
若是能夠得到皇甫家的家學兵法,恐怕整個軍事學院和講武堂的學員素質都将得到極大的提升。
兵家四派之中,最爲适合作爲統帥的流派,無疑是兵權謀。
兵權謀家,即戰略家,班固言其特點爲“以正守國,以奇用兵,先計而後戰,兼形勢,包陰陽,用技巧者也。”
戰略方面的學問,就是在講武堂也沒有多少相關的知識。
兵權謀家注重軍事戰略研究,又兼通形勢、陰陽、技巧各派之長。
許安走入了大帳之中,雖是行軍的大帳,看起了陳設簡單,但是實際上卻是難以想象的奢華。
首座的坐席甚至都是絲綢的外罩,而并非是普通的席子,跪坐在其上,腿腳根本不會半點的不适,帳中還有着各式各樣的器具,一看便是價值不菲,就是飲水用的漆器也是難得的良品。
與漢軍奢華的大帳相比,明軍的營地便要簡單的多。
許安的大帳之中,最貴的就是外面的帳篷,裏面日常隻有十餘張凳子,還有一張桌子,都是用普通的木料簡單的加工而成,加上輿圖等軍事戰略能用得上的物品,根本沒有其他任何多餘的陳設,一切以方便爲主。
衆将進入了漢軍的大帳也是被這樣的奢華所震驚,。
他們都見過了長安城中宮殿樓宇的奢華,但是其中很多太平道出身的人卻并不知道原來一處行軍大帳,都可以裝扮的如此華麗,就是馬超、龐德等一衆涼州軍的将校也是有些咂舌。
漢軍如此怎能不敗?
一支軍隊在高層之中都已經開始興起了奢靡的風氣,還有愈演愈烈的情況。
就是作爲止欲将的皇甫嵩尚且如此,若是其他漢軍的将校恐怕是更爲不堪。
恐怕漢軍之中不乏吃空饷,喝兵血的将校存在,漢軍的武備參次不齊,從這幾戰許安也能看出來。
“咚。”
許安輕輕了敲了敲身前的案桌,将衆将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案桌之上,正放着一張魏郡的輿圖。
大帳之中一衆将校如夢初醒,皆是回過神來了,短暫的好奇很快便被過硬的軍事素質所壓倒。
許安将目光投向了白饒的身上。
白饒心領神會,沒有等許安詢問,便已經是先一步跪坐着直起了身軀,恭敬的回答道。
“漢軍右陣也已經被我軍擊潰,斬首、俘虜也在計算之中,暫時沒有發現漢軍右陣主将淩操的旌旗。”
“左陣情況如何?”
許安轉頭看向許攸,淩操跑了并不是什麽大事,他其實更爲關心的是左陣的情況,畢竟統領漢軍左陣正是劉備。
他雖然指揮着大軍,但是有些時候,一些具體的信息卻是沒有辦法掌握。
許攸也是直起了身軀,微微昂首,回答道。
“漢軍左陣已經崩潰,大半離散,斬首及俘虜還在清點之中,左陣主将劉備,被我軍陣斬!”
許安眼神微凝,他本來以爲會收到劉備逃走的消息,但是卻聽到許攸說出劉備被陣斬的消息。
許安一時間有些沉默,他有些不相信,劉備會這麽輕易的死去。
但是從許攸口中說出來的消息,卻不可能是謊報的軍情,許安很清楚許攸的爲人。
劉備……
許安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劉備名字的時候。
攜民渡江僞君子,泗水不流真小人。
後世有些人稱劉備爲僞君子,所謂的攜民渡江不過隻是爲了拿百姓當作擋箭牌罷了。
但是他們在這時卻忘記了一件事,忘記了當初在徐州是誰下的命令使得泗水斷流。
在漢末三國這衆多的諸侯和軍閥之中,真正将尋常的黎明百姓當作人來看待,恐怕也隻有劉備一人了。
隻可惜……
隻可惜他們所處的位置不同,劉備雖然仁德,但是他終究是封建貴族,終究是士大夫,以匡扶漢室爲己任。
他們永遠隻會是敵人,而不會是朋友,永遠不可能坐在一起交談。
許攸注意到許安的神色微黯,他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他分得清場合,因此沒有出言詢問。
“何曼。”
許安從短暫的走神之中清醒了過來。
他很清楚,隻有自己奪取了天下才能改變未來,才能改變一切。
就算劉備真的三興漢室,漢室天命穩固,自此起始千年穩固,國祚綿長,但是底下小民的生活卻絕不會得到多少的改善。
漢帝國的情況并非是一名仁德的君主可以改變。漢帝國的建立,還有制度已經決定了漢帝國的發展,決定了漢帝國内普通的小民的生活。
“你派一些人進入繁陽城,我要知道繁陽城中的情況。”
“諾。”
現在對于繁陽城,許安仍舊是一無所知。
魏軍在他們大戰的時候沒有出來攪局,許安隻看到了魏軍的騎軍突然潰散,大量的人逃出了繁陽。
天黑之後,繁陽城中的燈火黯淡,城牆之上還亮着的燈火隻有數盞。
現在還并非到完全勝利的時候,許安仍然保持着謹慎。
許安的目光重新放在了輿圖之上,漢軍渡江,共計占據了五座城池,從左至右,分别是河内郡的朝歌、魏郡的渡口黎陽、邶城,内黃城,還有東郡的頓丘。
如今朝歌已經被于毒拿下,但是還有四城掌握在漢軍的手中。
邶城隻有六千餘名守軍,于毒正在圍攻,淪陷隻是遲早的事情。
頓丘和黎陽不重要,漢軍主力已敗,恐怕潰兵和消息一到這兩地,兩地的守軍直接便會逃向南方,許安順便派一支偏師南下便可以收取這兩座空城。
隻是内黃城卻是一個細微的變數。
如今據守内黃城的正是袁術,他的麾下還有上萬名漢軍,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的騎軍。
是否應該派人前進截斷袁術南下的道路,夜晚不方便大軍行動,但是卻無法阻攔信使報信。
孫堅絕對已經在明軍抵達繁陽後不久便已經派遣信使傳信,袁術多半知道了繁陽城發生的情況。
袁術知道主力戰敗,絕對不會蠢到帶着麾下的上萬名軍兵前來和明軍決一死戰。
他最大的可能是趁夜逃往黎陽,然後渡河南下。
許安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派遣騎軍攔截的打算。
現在已經入夜,這一次行軍,他們并沒有準備多少的火把,而且就算是有充足的火把,夜晚趕路也是比較危險,尤其是在道路泥濘不堪的情況之下,戰馬很有可能因此崴腳受傷,軍隊行軍可能造成不少的非戰鬥減員,還不一定能夠攔截到南逃的漢軍。
最重要的還是明軍其實也冒雨行軍了一段時間,雖然不是大雨,但若是處理不好,恐怕疫病會在軍中流行,這一次的行軍匆忙,明軍可沒有帶多少的藥材,一旦發生了疫病,那麽進軍的計劃将會不得不延遲,反而是得不償失。
就算是放袁術回去,其實也無傷大雅。
漢軍的主力已經覆滅,漢庭差不多已經是完全失去了争霸天下的機會。
袁術麾下的漢軍大多是南陽出身,隻是比兖州兵強一些,比豫州兵要差上一籌,騎軍也不過千人。
許安從親衛的手中接過了毛巾,擦幹了臉上的水珠,将目光重新投在了輿圖之上,投向了青州的平原。
接下來,決定天下大勢是否會徹底倒向太平道的地方,不是現在的冀州,也不是在幽州,而是在青州,在平原這座城。
一切,就看麴義作何選擇。
,昨天失眠,熬到下午兩點多才睡着,本來設置了十個鬧鍾,想着睡一下,眼睛不痛了就寫稿,但是沒曾想一下子睡了六個多小時,一覺起來天已經黑了,所以今天更新的字數沒有達标,一定補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