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東城牆南段。
這裏曾經是益州軍占據的地盤,但是如今已經被黃巾軍所占領。
任憲一開始瞞過了城中的益州軍,但是他能夠隐瞞一時,卻沒有辦法隐瞞一世。
益州軍騎兵出城所引發的動靜太大了,城中的益州軍已經發現了端倪。
他們聽到了馬蹄聲,他們發現,後方沒有命令再度傳來,僅有的幾名高級将校也隻不過是到軍司馬一級。
東城牆上的益州軍他們所能看到的遠比城中在做困獸之鬥的袍澤要多的多,他們看到了那些逃出城中,打着火把的益州軍騎軍,他們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他們被抛棄了!
他們曾經在黃昏時分,依靠着城牆上的防禦設施,塔樓等建築,堅持抵抗到了黃巾軍收兵,守住了成都的東城牆。
但是現在卻在黃巾軍武卒的突擊之下節節敗退。
誠然這其中有許安當時隻是下達了試探性攻擊的原因在内,但是更多的卻是當時益州軍确實頑強的抵抗了黃巾軍的進攻。
不過現在,他們的主将逃走,卻是讓他們徹底喪失了鬥志。
任憲逃走了,便證明着這一場戰,他們是絕對赢不了的,一時間所有的益州軍軍卒所想的事隻有一個字——“逃”。
他們都想要逃出益州城,他們不想在益州城坐以待斃。
但是一切都已經晚了,黃巾軍其實早就可以擊敗他們,但是許安爲了收降城中東州兵,所以放棄了趁勢掩殺。
而且許安内心也有了定計,至今爲止,任憲的所有想法和行動都在他的算計之中,沿着許安的計劃在行動。
在夜晚作戰黃巾軍更具備優勢,黃巾軍可以用最小的傷亡,換取最大的利益。
黃巾軍在昨天黃昏的時候,暫時放緩了攻勢,沒有趁勢掩殺,便是因爲這一原因,而并非是因爲益州軍強悍。
許安站在城牆上的塔樓頂上,眺望着着成都東城的原野。
此時成都東城外的原野之上星火璀璨,彙聚在一起的火海,猶如浩瀚的星海一般。
如今文醜麾下足有上萬名步卒封鎖道路,有近一千五百餘名騎軍供其驅策。
許安的身旁一名騎兵都沒有留下,所有的騰骧衛都被他調到了文醜的麾下,爲的就是讓文醜能夠攔住這些想要逃離成都的益州軍騎軍。
益州軍有一支騎軍的事情并非是秘密,收集的信息,還有此前看到了殿後騎軍讓許安确定了大緻的數量,因而也定下了這一攔截的方案。
城外兩軍對峙,一場激戰已是再所難免。
而城内,失去了指揮,得知了他們的主将已經抛棄了他們的益州軍軍卒士氣很快便已經是跌落至谷底。
他們茫然無措,他們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的主将抛棄了大軍,也向衆人說明着一點——他們注定戰敗。
正因爲如此,所以他們的主将任憲不想和他們一起葬生成都,帶着麾下的騎軍逃出了東城。
距離東城城門最近的益州軍反應過來之後,他們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逃走。
他們沒有去想他們沒有攜帶食物,他們沒有戰馬如何逃離之類的事情,他們隻是遵從心中的第一想法——逃!
逃離成都,逃離東城,逃離黃巾軍的包圍網。
似乎隻要逃離這處城區,便可以保全性命,便可以繼續苟活下去。
成都東城,城門的甬道處擠滿了想要逃離成都的益州軍軍卒。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恐懼,他們擁擠着,怒罵着,呵斥着,向着城外瘋狂的湧去。
原本寬闊的城門甬道在如今看來,卻是狹窄的可怕。
終于,一聲慘嚎傳出。
鮮血的味道轉瞬間便傳遍了整個甬道。
不知道是誰先向着自己的袍澤第一個揮起了屠刀。
沒有人在意,也沒有去找尋,因爲根本沒有辦法找到。
越來越多的人向着身旁的袍澤舉起了屠刀,他們想要逃走,但是城門的甬道處實在是太過于擁擠,阻攔着他們前進的道路。
而就在他們爲了争搶出城向着自己的袍澤揮舞屠刀之際,呂布已經是帶領着麾下的軍将控制了出東城的城樓,東城城門的控制權已經落在了他的手上。
原本負責鎮守東城城樓的是任燮麾下的親衛,但是任燮此時早已經是不知所終,想來應該是跟着任憲逃出了成都。
呂布隻是遭受了些許的阻礙之後,益州軍便因爲任憲的逃走而陷入了崩潰,随後便是一路坦途。
益州軍隻顧着争搶城門的甬道想要逃出城去,根本沒有人去管城牆之上的黃巾軍,而且他們就是想管,又如何是呂布的對手?
呂布俯瞰着城門處那些自相殘殺的益州軍軍将,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這些人,簡直是愚不可及。
爲了一個逃出城的名額,便将屠刀對準自己人。
沒有戰馬,沒有糧草,逃出去又能如何?不過死路一條。
“關門!”
看着城門處一衆醜态畢露的益州軍,呂布淡淡的下達了關門的命令。
成廉和魏越兩人依照呂布的軍令帶領着武卒阻塞住了登上城牆的馬道之上,一張又一張的弩機被那些身穿着重甲的武卒舉起,閃耀着幽暗光芒的箭頭對準了城下那些益州軍的軍将。
城樓裏,七八名黃巾軍的武卒依令轉動絞盤。
成都城的大門,就在絞盤轉動之間,發出了難聽的聲音,緩緩的閉合了起來。
城門的甬道之中,一衆正在哄搶出門的益州軍的軍将也發現了城門正在閉合。
“城門要關了!”
“快走!”
城門的甬道内,一衆益州軍的軍将徹底的慌了心神,他們也顧不得互相殘殺,一起向着城外湧去。
人潮洶洶,所有的人都想要往外擠,想要逃出成都城。
但是城門的甬道并不大,根本容不得那麽多的人的同時出門。
城門即将關閉,大量的益州軍軍卒湧出了成都城,但是更多的人卻是被留在了城門之中。
而城門卻是因爲擁擠的人潮沒有辦法關上,城樓之上那些推動絞盤的黃巾軍武卒漲紅了臉,但是絞盤竟然都在倒轉。
呂布沒有絲毫的猶豫,斷然下達了放箭的命令。
城牆之上,上百張弩機幾乎在同一時間激發,大量的弩箭如同蝗般向着下方攢射而去,一瞬間無數道慘叫聲從城牆下傳來,數十人已經是倒在了城牆之下。
城牆上的弩機一發結束卻并沒有停頓,第一排的武卒完成了射擊之後,迅速轉身向後走去,退到隊伍的後方,第二排的武卒立即舉起了早已經裝填好的弩機向着城下瞄準了敵人,而後激發了弩機。
黃巾軍的武卒長期接受的訓練,此時在城牆之上射擊的黃巾軍武卒排列成六排,不斷的交替,每射出一箭,便會離開自己所在的方位,向着後方走去,以保證箭矢幾乎不間斷的向着下方傾瀉而去,壓制城下的敵軍。
黃巾軍的武卒片刻之間,便将上萬支羽箭傾洩了出去,上萬支的羽箭将東城城門一帶幾乎變成了生命的禁區。
城門處的區域橫七豎八的倒伏着益州軍軍卒的屍首,很多屍體的身上都插着十數支箭矢。
沒有人再敢靠近東城的城門一步,也沒有敢于去沖擊北門
擠在城門甬道中的益州軍軍卒很多都已經跑出了城外,呂布并沒有去管這些軍卒,這些人的下場早已經注定。
呂布又填了數人去推動控制着城門絞盤,東城的大門也在此時最終合上。
四城城們皆已閉合,益州城中殘存的數萬益州軍真正意義上的成爲了甕中之鼈,再無翻身的餘地。
城外的原野之上,數條火龍已經纏繞在一起,還有火龍在向着其他的方向飛馳,但是很快,便有伺機觀測的火龍跟随上去,攔住了那些逃離火龍的去路。
黃巾軍的騎軍已經和益州軍的騎軍發起了沖突。
此時的許安也已經收到了呂布傳來的消息,他得知了東城門已經被關上的消息。
益州軍如今已經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大局已定。
“傳令城中各軍,穩住現有防線,守住坊市與街道,将那些益州軍全部都困在東城區即可,不需要再推進了。”
許安沒有下令繼續進剿。
此時的益州軍失去了指揮,也失去了建制,他們的士氣已經跌倒了谷底要将其消滅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但是最好的選擇,并非是消滅。
如今益州城中剩餘的益州軍應當在三四萬人左右,這些軍卒多是來自巴郡、健爲郡、越嶲郡三郡之地。
益州的土地、礦山、森林基本都由本地的世家豪強所占據,所控制,世家豪強掌握相當規模的私人武裝,因此益州的百姓爲了生存不得不的依附着這些世家豪強。
益州軍的組成,底層的軍卒基本上都是那些依附着世家豪強的百姓。
而各家的私兵基本都被安排成了低級軍官,或者單獨編連成軍,而各世家豪強之中的重要族人基本上都是中高級的将校。
其實益州軍的普通軍卒也是屬于可以争取的行列之中,他們和豪強世家的利益其實也是處于對立面。
隻是要化解益州人和東州人之間的仇恨是一大難題。
但是問題再難也能解決,也必須要解決。
益州有數百萬的益州人,但是卻隻有十數萬東州人。
以後治理益州,要維持益州的穩定,那麽成都城中這三四萬益州兵便不可以輕易擅殺。
這也是爲什麽許安當時不趁勢一鼓作氣擊潰益州軍,還要給任憲留下喘息機會的主要原因。
任憲逃走自然是最好,他便可以慢慢的去招降這些益州軍。
當初許安攻占關中,入主長安之時,皇甫嵩等人撤離匆忙,很多的文書被保留了下來,這其中便有關于益州人口的記錄。
從光和二年(179年)算起到中平五年(188年),這九年的時間裏,蜀郡、廣漢郡、犍爲郡、巴郡等郡國遭受兩次大規模破壞力極廣的戰亂。
桓帝時就有闆楯蠻夷多次叛亂,到漢靈帝時期的光和二年,巴郡爆發叛亂,叛軍一路打到蜀郡、廣漢郡、犍爲郡和漢中郡。
光和二年十月漢靈帝以禦史中丞蕭瑗都督益州兵力讨伐,結果連年不能平定,以至于州郡連年苦之,最後靠懷柔政策,一直到光和五年叛亂才漸漸平息下來。
光和七年,中原黃巾起義,秋七月,巴郡張修反,寇郡縣,拉開了益州起義的第一幕。
中平五年,馬相、趙祗起義,又波及巴郡、犍爲、蜀郡、廣漢郡等郡國,斬殺益州刺史郗儉,而同時闆楯蠻夷也再次叛亂,寇掠城邑。
犍爲郡、巴郡、越嶲(xī)郡,這三郡本來人數衆多,永和年間統計時,加起來有兩百餘萬人。
雖說漢時統計人口這其中較爲複雜,數據也有偏差。
《巴郡圖經》記載,永興二年(154年)有口百八十七萬五千五百三十五,也就是有一百八十七萬餘人。
而在永和年間(136年-141年)記載卻是“口百八萬六千四十九”,隻有一百零八萬餘人,數年的時間沒有戰亂,但是人口卻是相差了近八十萬。
但是這現在許安也沒有什麽手段可以馬上清查人口,根據長安留下的文書,三郡如今隻餘下一百餘萬人。
被困在城中益州軍裏的普通百姓多是這三郡中人。
若是将這三四萬人全都斬殺,那麽三郡之地說家家披麻,戶戶戴孝或許有些誇張,但是城邑鄉聚必定是皆要懸挂白蟠。
這些益州兵最好是引爲助力,而非是全部屠戮一空。
“傳令給雷銅還有吳班的時候,語氣要強硬些,若是有不從者,立斬。”
許安沒有回頭,給馬超輕飄飄的丢下了一句話。
東州兵和益州軍的矛盾已久,但是天大的矛盾,也必須要壓下。
要想好好治理益州,對于黃巾軍來說,東州人和益州人缺一不可,這其中的平衡需要許安好好的把握。
城外的紛争其實不需要擔憂,勝利者從一開始便已經注定,當黃巾軍抵達成都而東州兵和益州軍海沒有分出勝負之時,黃巾軍便已經是穩操勝券。
益州消息閉塞,益州軍的騎兵還停留在以前的舊時代,根本沒有裝備新式馬具。
而黃巾軍的騎兵武器和裝備早已經是領先了益州軍一個時代,更不用提這些能夠跟随着許安一路南下的騎軍皆是五營騎軍之中百裏挑一的精銳了。
成都之戰,從一開始結局便已注定。
涼風吹襲而過,獵獵的旌旗聲從城下傳來。
飛龍離天,随雲入淵。
潛龍在淵,随雲上天。
大林龍出值天河,四庫土全居九五。
這後世号稱“天府之國”的益州之地,已是太平道的囊中之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