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中,一片蕭瑟。
大火已經停息,它們已經被入城的益州軍和東州兵撲滅。
益州軍兵疲将乏,東州兵也并非是鐵打的鐵人,他們也是肉體凡胎,憑着一腔血勇,他們在白天堅持了下來,但是到了晚上,白日間的奮戰讓他們的身軀疲憊不堪。
按照正常的走向,益州軍此時應該點起火把,趁夜作戰将這些東州兵全部消滅殆盡,不給東州兵任何的喘息之機。
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改變,益州軍已經不再是戰場的勝利方。
黃昏鏖戰,黃巾軍趁着益州軍立足未穩,猛然發起進攻,在夜幕徹底落下之時,黃巾軍已經是占領了成都城四面的城牆,控制了所有的城門。
益州軍的左軍攻占了西城,因爲任憲的軍令,張任爲了奪回北城親領甲士趕赴北城,但是卻被呂布陣斬。
原先張任奪下的第一道北門自然是也被黃巾軍所攻取,呂布奪取了北城兩門之後,也沒有停止進攻。
呂布帶兵進入北城之後,并沒有向北城之中的東州兵發起進攻,隻是守住了城門,戒備城中的東州兵,然後迅速的派出了軍兵馳援東西兩城。
魏越和成廉兩人各帶了兩千餘人,沿着城牆向着東西兩成各自殺去。
魏越帶領着麾下的軍卒一路向西城走去,他割下了張任的首級,讓人用長槍高高挑起。
很快張任戰死的消息迅速傳遍了益州軍的左軍,益州軍的左軍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慌亂。
張任是他們的主将,在軍中頗有勇名,并不比甘甯的聲名要遜色多少,但是現在他們卻親眼看到了張任的首級,士氣如何不跌落?
兩面夾擊之下,益州軍的左軍一潰千裏,張任的副将倉皇之間隻是下達了一個撤軍的命令,便帶着親衛順着馬道逃離了東城的城樓,益州軍的左軍幾乎潰不成軍,顔良并沒有花費多少的精力,便在魏越的幫助之下控制了整個東城的外牆。
另一方,益州軍右軍的主将任燮雖然也是親領親衛突陣,但是他沒有張任那般勇武,雖然屢次發起進攻但是還是沒有辦法擊破東州兵順利抵達北城。
而就在這時,東城外的黃巾軍似乎是接受到了信号,開始向東城發起了進攻。
任燮來不及多想,立即是折返回東城,指揮着麾下的軍将反擊。
比起完全失去了控制了西城來說,東城的情況要好的多。
在任燮的指揮之下,文醜所帶領的黃巾軍進攻受挫,城牆上那些還在頑抗的東州兵不知道爲什麽竟然加入了黃巾軍的序列。
在成廉的指揮之下,他們和黃巾軍的軍卒一起向着東城牆發起了進攻,但也隻是取得了一定性的戰果,東城黃巾軍的進攻遭受到了挫折。
不過很快,成都城的南城牆被黃巾軍所占領,那滾滾的萬勝之聲傳到了東城牆上一衆正在防守的益州軍軍卒耳中之時,他們止不住的慌亂了起來。
南城牆上指揮的可是他們的主将任憲,南城牆上是益州軍的主力,現在主力都敗了……
任燮并非是什麽名将,也并非是什麽勇将,但是他跟着任憲連番作戰,擔任副将多時,也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
任燮立即傳令将所有處于東城内的軍卒召集了回來,随後将麾下的親衛幾乎一個不留的派遣了出去作爲督戰隊,下令不惜一代價守住東城牆,并言說無論死生,那些軍卒和他們的家眷都會得到巨額的賞金。
任燮的這一舉動,自然是讓麾下原本士氣低落的軍卒重新振作了起來。
當然那些身穿着重甲,手執着環首刀的站立于他們身後的甲士也讓他們無路可退,隻能是破釜沉舟,血戰到死。
益州軍的右軍在任燮的指揮之下,爆發了驚人的意志力。
下城的馬道被督戰隊所阻隔,他們隻能在城牆之上繼續戰鬥。
戰死在戰場之上,他們的家人還可以得到了一個好結局,任燮對天起誓,必定會贍養他們的家眷到死,并養育他們的兒女長大成人。
而一旦若是相當逃兵,那他們的妻兒老小将被連坐同罪,男爲奴,女爲娼,永世不得翻身。
……
“東城進攻受挫,我軍連番進攻皆被東城的益州軍擊退……”
一名背負着負羽的傳令兵匆匆登上城樓,禀報道。
“傳令文醜,停止進攻,下明營,打起火把,領兵于東城外布陣,我再給他撥一營四千人武卒,四百騰骧騎,務必守住東城城外,不可放過一個益州軍逃到南方。”
許安擡起手,止住了那傳令兵的言語。
如今到了晚上,攻城的難度增強了不少,夜戰對于攻城的一方實在是過于不利,所以許安也沒有再要求文醜繼續進攻。
孫子兵法有雲:歸師勿遏,圍師必阙,窮寇勿迫。
意即對撤退回國的敵軍不要阻攔,對被包圍的敵軍留下逃走的缺口,對瀕臨絕境的敵軍不要過分逼迫。
示以生路,令無必死之心,因而擊之。
東城攻下的話,确實可以從容去清剿城中的益州軍,隻需要守住四面城牆,再利用城中的東州兵,便可以擊潰城中的益州軍。
當然四面城牆皆被占領,也有可能讓城中的益州軍破釜沉舟,雖然就算城中的益州軍破釜沉舟,也無法攻破城牆,但是黃巾軍的傷亡肯定要更大。
眼下雖然沒有攻占東城牆,但是隻要是留下東城,不至于使得城中的益州軍馬上狗急跳牆。
眼下,北城牆、西城牆、南城牆三面城牆都已經被黃巾軍所掌控,其實便已經是足夠了。
如今的益州軍實際上就如同甕中之鼈一般,被困在了成都城這個大甕之中。
“讓馬超留下兩曲武卒守住東城牆往南來的道路,然後帶親衛返回南城的城樓來。”
許安站起了身來,眺望着亮着燈火成都城。
如今成都四城,東南西北四大城區,局勢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
北城區還在東州兵的控制之下,呂布占據了北城牆,遵從軍令沒有去進攻東州兵,東州兵也沒有去挑釁呂布的意思。
西城區現在大部分基本都已經是被顔良控制,益州軍的左軍失去了主将,一潰千裏,顔良于是趁勢掩殺,一路追擊到了城區,接連攻占了大片的街道,最後還是掌控着南城的益州軍反應了過來,甘甯領兵擊潰了追擊的黃巾軍。
顔良和甘甯兩人最後并沒有交鋒,雙方都保持着克制,甘甯救下了那些潰逃的益州軍軍将,而顔良則控制了西城區的大部。
南城區、東城區還在益州軍的控制之下,南城區各處的街道都設置了路障,被任憲安排的密不透風,防備森嚴。
東城區,并沒有多少益州軍的軍卒,他們大部分都被任燮調回了東城牆上協助防守。
若是白日還好,有望遠鏡在,許安可以在城樓上将益州軍的部署調動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已經到了夜晚。
雖然許安沒有夜盲症,但終究是視線收到了一定的阻礙,沒有辦法如同白日那般看得清楚。
益州軍想要調動軍卒,隻需要熄滅火把,摸黑前行那麽便可以避開黃巾軍的視野。
雖然益州軍中患有夜盲症的軍卒肯定比較多,但是益州軍的将校基本都是各地的豪強世家中人,這些人不會缺乏飯食,也不會缺乏營養,患有夜盲症的人不多。
當初逃離下曲陽時,很多黃天使者都有夜盲症,許安沒有夜盲症,行軍的途中,他們都是一人抓着一人,由許安和龔都、劉辟等幾名沒有夜盲症的人帶領,一步一步在黑暗的森林之中向着井陉關前進。
益州軍若是依照這個辦法,也可以在黑暗之中調動軍卒從南城到東城。
賈诩并不在許安的身旁,現在一切都要他來把控。
雖然賈诩一路跟着他進入了陰平道,但是山高路遠,許安最終還是讓親衛将賈诩送回了陰平。
讓賈诩帶領陰平的軍隊和徐晃帶領的中路軍于橋頭彙合,然後按照原定的計劃,向着白水進軍,然後從劍門,梓潼一帶進攻益州。
“南城……”
“任憲……”
成都城靜靜的匍匐在許安的腳下,許安撐靠在欄杆之上,俯瞰着燃着點點火光的成都城。
如果他沒有到這個時代來,這裏将會在之後替代綿竹成爲益州的州治,成爲劉璋就任州牧的新州治。
益州還有數年的安穩時光,然後動蕩不休,四面楚歌。
再到後面,漢中動蕩,劉備入蜀,天下三分……
但是現在一切早已經改變,天下雖然已三分,但卻是太平道與漢魏三分天下。
那個魏國也不是曹氏所建立的魏國,而是袁紹。
稱帝的不是袁術,而是袁紹,袁氏似乎無論如何,總是要出一個皇帝。
隻是這個皇帝的寶座到底能夠坐上多久,卻是一個未知數。
田豐此前因爲泰山黃巾之事被關押入獄,雖然現在已經放了出來,但是别駕之位卻被審配取代,現在田豐被委任成了幽州從事,遠離政治的中心。
許安輕輕的敲了敲身前的欄杆,心中也有了城中大緻的情況。
南城不可守,如今西城被占,南城牆也被占領,若是益州軍繼續固守南城,那麽便會遭遇到兩面的夾擊。
南城是益州軍最先攻占的城區,這裏也是東州兵反擊最爲激烈的城區,這裏的建築被毀壞了大半,根本沒有辦法建立可靠的防禦。
而東城現在城區和城牆都再益州軍的掌控之中。
緊挨的北城區雖然在東州兵的掌控之下,但是東州兵沒有完善的指揮體系,他們隻是防守,罕有進攻。
所以任憲現在絕對正在調兵遣将,想要趁着夜色的掩護将麾下的軍将從南城移向東城。
如今益州軍大勢已去,勝利明顯已經是站在了黃巾軍一方。
而且經曆了這一戰,任憲絕對發現了端倪,明白這支攻入成都城中的黃巾軍絕對不是益州的黃巾軍,所以任憲很大的可能,是想要通過東城撤離,而并非是和成都城中的黃巾軍拼個魚死網破。
許安擡頭望月,萬裏無雲,皓月當空,星光璀璨。
月光明亮,清冷的月光灑在成都城中。
月光雖然并沒有當初西征鮮卑之時那晚的月光明亮,但是可見度仍舊不低。
許安雙目微眯,心中已經是有了定計。
就在這時,數道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從城樓之下傳來,許安轉過頭去,看向上來的階梯。
人還未至,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便已經先到。
一名身穿着殘破戰袍的漢軍将校在數名黃天使者的包圍之下登上了城樓,映入了許安的眼簾。
許安轉過身,打量着站在他身前不遠處的那名漢軍将校。
那漢軍将校身上的戰袍殘破不堪,沾滿了鮮血,身上甲胄更是滿是刀痕,手臂明顯有包紮的痕迹,看起來也是受了傷。
“此人便是東州兵目前的統領雷銅。”
帶着那漢軍将校到來的徐鴻上前了些許,在許安的身旁低聲給許安介紹道。
那漢軍将校正是雷銅,他沒有跟上吳懿等人的步伐,跟上大部隊,他被困在了東城。
和他一起同樣被益州軍困住的還有吳蘭和吳班兩人。
經曆了一場血戰雷銅帶兵殺出了重圍,返回了北城,很快吳班也返回了北城,他們兩人整合了兵馬,很快那些在城中的東州兵也都依附在了他們麾下。
雷銅和吳班兩人在東州兵的威望尚可,眼下東州兵也确實是群龍無首,知道雷銅和吳班還在北城之時,衆人也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雷銅和吳班殺出了重圍,但是吳蘭卻是沒有他們這般的運氣,益州軍付出了一些代價,最終還是取下了吳蘭的首級。
雷銅和吳班整備了一下北城的東州兵,很快他們也發現了黃巾軍已經入城,并且占領了北城。
而不久之後,南城和西城也接連飄起了黃巾軍的旌旗,這也讓雷銅和吳班兩人明白了爲什麽益州軍久久沒有向他們發起進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益州軍就是捕蟬的螳螂,而黃巾軍就是那在後的黃雀。
雷銅見到許安,想起了那此前不久到達他們營中的使者,臉色微微有些難堪。
他站立在許安的身前,遲遲有沒有動作。
許安也并不着急,他也在打量着眼前的雷銅。
原本的時空之中,雷銅也算是小有名氣,領兵作爲副将之時兩度被黃忠擊敗,但是後來漢中之戰作爲偏師,卻是兩度擊退了張郃,可惜最後中了伏兵之計,被張郃陣斬。
急風呼嘯,旌旗搖動,獵獵之聲充斥在雷銅的耳畔。
雷銅輕歎了一聲,終于是放下了最後的驕傲。
綿竹被黃巾軍所破,他麾下東州兵的家眷全在綿竹,他已經沒有了選擇。
他低下了頭顱,半跪了下來,對着許安恭敬了行了一禮。
行禮的時候,似乎是牽動了傷口,讓他不由的蹙起了眉頭,但是他還是保持着行禮的姿勢。
“東州校尉雷銅,拜見大賢良師。”
綿竹是東州兵的大本營,家眷基本上都被黃巾軍俘虜,所以雷銅他們是不得不歸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