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關外熙熙攘攘,手持着長槍的黃巾軍軍兵守衛在道路的沿線,維持着蜿蜒如長龍一般的隊伍保持前進。
“四方高,中央下,如井之深,如竈之陉”,故被稱之爲“井陉”。
沿着官道,剛剛抵達井陉關之時,幾乎所有的人都被這壯麗無比的景象所震撼住了。
“車不得方軌,騎不能成列”。
石灰岩構成的峰巒層層起伏,危崖峭壁,重林蒼郁,井陉關的殿閣樓台掩映于山麓古木之間,透出甯靜、雅緻和莊嚴。
從山腳沿澗入山,一路上怪石嶙峋,樹根盤結交錯,奇姿異态。望者無不動魄驚魂。
關牆上下林立着的黃巾軍軍兵,無一不是衣甲鮮明,氣宇軒昂,一片肅殺之氣就此彌漫開來。
“萬勝!”
井陉關上,陡然爆發出了一陣振聾發聩的歡呼聲,關牆之上的軍卒高高的舉起了他們手中的兵刃,向着關外振臂高呼。
淩亂的馬蹄聲從關牆之下傳來,骁騎營的騎兵搖動着手中的旌旗,舉起手向着關牆之上高聲歡呼。
随着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井陉關高大的關門緩緩的被打開。
而當許安的大纛旗出現在井陉關之外時,歡呼的聲音也達到了最高點,整個井陉關内外盡皆是回蕩着黃巾軍軍卒的歡呼聲。
在官道之上行進的四州民衆不自覺的都停了下來。
相比于井陉關的地形,更讓人感到震撼的是成千上萬名軍卒的振臂高呼。
他們出關的時候,是中平五年的七月月底,那個時候還是夏季最爲炎熱的時候。
但是當他們返回的時候,已經是中平五年的十二月月初了,四個多月的時間。
一個多季度的時間都已經度過了,他們才重新回到井陉關。
昔日三萬人出關,但如今卻是有一百餘萬人回到關内。
冀州大勝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黃巾軍的領地。
如今黃巾軍的領内,那些本來趁着許安帶領黃巾軍主力出關,想要趁機作亂的人,也就此銷聲匿迹。
據鷹狼衛來報,河内郡南部的一衆豪強世家,都在轉移家中的财物,還有家中的重要人物。
黃巾軍在冀州的大勝,影響的不僅僅是領地之中那些百姓的支持率,還有外界對于黃巾軍的看法,河内郡的豪強世家,他們感到了危險。
閻忠騎乘着駿馬,微微落後于許安半個身子。
此時他的耳畔盡是“萬勝”的歡呼聲,閻忠遙望着井陉關的方向。
他從沒有見過天子出巡的場景,但是閻忠卻覺得,就算是真正的天子出行,恐怕也沒有許安這般受到愛戴。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
閻忠收回了目光,看着官道之上護衛在民衆兩側黃巾軍,就在今天,他終于明白這段話的意思。
民心所向即爲天下所趨。
“入關。”
許安的臉上終于是露出了笑容,擡起手中的馬鞭,向前一揮,同時雙腿輕輕一挾馬腹,座下的棗紅馬微微晃了晃頭,邁開四蹄向前小跑而去。
身後一衆骁騎營的甲騎的也是一起加快的馬速。
在許安的指揮之下,最後一批轉移的民衆也開始向着井陉關内行進而去,但他們卻不是今年最後一支進入井陉關的隊伍。
徐晃還帶着兩部軍兵駐紮于蒲吾,而呂布也帶着義從遊走在井陉關外原來漢軍的據點周圍。
有徐晃和呂布的部曲在,漢軍的遊騎絕對沒有辦法威脅到這些正在轉移的民衆,他們才是最後一支進入井陉關的隊伍。
許安沒有先行入關,而是和閻忠等人一起駐馬停在了關門前的位置。
一眼望不到頭的人流緩緩的流入了高大的關口之中,原本空置了一陣子的井陉關,因爲十餘萬的民衆到來再度變的繁忙了起來。
許安看着緩緩前行的人群,眉頭卻是慢慢的皺了起來。
他這一皺眉,倒是讓閻忠感到有些疑惑,現在最大的問題已經解決。
四州所有的民衆都将要進入井陉關,進入并州,爲什麽許安在這個時候突然皺眉,讓閻忠疑惑非常。
閻忠開口問道:“明公有什麽疑慮,不妨說出來,放在心裏獨自思索,恐怕解決起來要花上幾倍的精力。”
“我隻是有些奇怪,怎麽這一路來,爲什麽馬車都是兩輪的?”
許安舉起馬鞭指着官道之上,一支正在行進的辎重隊。
那支辎重隊很明顯是民衆的辎重隊,并州軍的辎重大部分是裝備獨輪車,還有不少馬車。
而這支辎重隊,很多人是用扁擔等東西挑着糧草,而所見的運載辎重的馬車,基本都是人力。
“兩輪?馬車一直都兩輪的啊?”
閻忠狐疑的看了一眼許安,他不知道爲什麽許安突然如此發問。
許安看着正在進城的那支辎重隊,在腦海之中回想了一番。
後勤這一方面,許安除了之前提出過人力使用的獨輪車之外,就沒有再去管理了。
黃巾軍所有的後勤管理基本都是閻忠在掌控,許安主要負責都是作戰訓練一類,這一次看到辎重隊,倒是生出了一些疑惑。
許安思索着自己所見過的所有馬車,這才發現,他見過的所有的馬車好像都是兩輪,隻能拉的貨物并不多,而且十分的颠簸。
昔日廣宗突圍戰時,運送張角棺木的車架算得上是高大,但也是兩輪,而是站在上面極爲颠簸。
後面許安還是下車步戰,護衛着載着張角棺木的車架跟随着張梁殺出了廣宗。
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許安以前在網上見過一些清朝的老照片,還有看過的一些圖文和影視資料,好像那些馬車統統都是兩輪的。
不僅僅是民間的馬車,還有一些用于軍事的戰車,也是雙輪,戚繼光的車營許安有一些印象,現在想來,那車營用的戰車,也是兩輪。
許安轉頭看向閻忠,詢問道:“就沒有四輪的馬車嗎?四輪車架不是可以運送更多的貨物,而且稍微平緩一些,而且更爲便利嗎?”
四輪馬車按理應該比二輪馬車更加寬敞舒适,也更加平穩,許安卻是有些意外。
“四輪?”聽到許安的問題,現在疑惑的反而是閻忠了。
“四輪的車并非是沒有。”
閻忠仔細的想了一想,這才開口說道,許安突然問的這個問題,讓閻忠确實感到了疑惑,因爲這是一個常識性問題,許安不應該不知道。
許安聽閻忠提起四輪的馬車,也是打起了精神。
“四輪馬車我倒是曾經在冀州一帶見過一次,但是四輪車卻并沒有明公所說的那麽好,四輪車的轉向是個很大的問題,要想轉向隻能靠拉車的牛馬力量,這樣要用數匹牛馬,卻不如直接分作幾輛車來運送貨物來的方便。”
聽着閻忠的講述,許安也是皺起了眉頭,四輪車轉向根本不是什麽問題啊。
“四輪車如何不好轉向,這難道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美國的西部電影之中,經常出現那種馬拉的四輪馬車,有罩着篷布的貨運馬車,還有載人的運輸馬車,種類繁多,轉向根本就不是問題。
相對于四輪馬車來說,兩輪馬車的缺點十分的明顯。
兩輪馬車的重心是位于車轅處,架在馬匹腰部的車轅,會極大增加了馬匹的負擔,使得馬匹容易疲勞,無法全力拉車。
二是如果十分的颠簸,乘坐的人會十分的不适。
兩輪馬車的車廂往往是傾斜的,車内的人和貨物始終是傾斜的。
而馬匹在行進時背脊始終處于上下起伏狀态,現在還是東漢末年,可并沒有橡膠輪胎,也沒有馬車的減震系統,馬車在行駛的過程之中,車廂可以說是很颠簸的。
這也是,爲什麽中國古代,明明有馬車,卻還出現了轎子這種産物的原因之一。
再其次,便是配套設備繁瑣。
兩輪馬車不可能像四輪馬車那樣,拉車的馬匹一停下,便直接停穩。
每當歇車時,必須拿個東西放在前面扛着車轅,這樣拉扯的馬匹才能休息,兩輪馬車才能停穩。
“等等……”
閻忠有些詫異,随後正準備繼續說話的時候,許安卻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中國的古代确實有四輪的馬車,他記得明朝的《出警入跸圖》裏,好像明神宗萬曆皇帝所乘坐的就是四輪馬車。
那是用了二十多匹白馬拉扯的四輪大車,好像确實沒有車輪轉向的系統,就隻是在馬車的四處安上了輪子。
如果隻是簡單地把四個輪子裝在一個架子上,要想轉向隻能靠蠻力強行扭動,非常費力,自然需要很多的牲畜來拉扯,這樣反而費力。
固定的四個輪子,使得車子隻能緩慢的走直線,緩慢的轉向,轉向過快會導緻翻車。
而且在這個時代,對于幾匹馬拉車都有嚴格的要求,逾越之罪可不是什麽小罪。
許安沉吟了一會問道:“也就是說,如果解決的轉向問題,四輪馬車大量列裝的話,應當可以提高我軍的後勤的運輸力。”
許安用左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努力的回憶了起來。
轉向架的技術并不是很複雜,也不需要很高的工藝,隻是必須弄懂一些關竅,中國古代一直都是沒有解決這個問題,所以馬車牛車之類的車輛都是兩輪車。
“如果明公真能解決四輪馬車不能轉向問題,那麽按理來說應當能提高我軍的後勤能力。”閻忠思索了一會,點了點頭,旋即又接着說道:“但是其中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
“我現在想到的一點,就是四輪馬車雖然能夠運送更多的貨物,但是這意味對官道的要求也要高上一些,并州官道的情況明公也應當了解一些。”
“軍師,你稍等一下,容我仔細想想。”
許安這個時候,發現了一些他此前一直忽略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缰繩,轉頭看向一旁的徐大。
“武卒的辎重隊在什麽地方?”
徐大回憶了一下,立馬說道:“應當不遠,民衆的辎重隊後方兩裏左右的地方就是我軍武卒的辎重隊。”
“跟我來。”
許安沒有猶豫,一揮馬鞭,直接向着隊列的後方行駛而去。
閻忠等人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許安先行一步,也隻能是跟在許安身後向着民衆隊列的後方趕去。
許安帶着親衛一路飛馳,很快便趕到了武卒辎重隊的旁側。
他想到了一些事情,但是一下子有些混亂,他需要見到實物,來确定自己的想法。
武卒辎重隊的配置顯然要比民衆的辎重隊配置好上很多,也整齊的多。
兩側是護衛的軍卒,中央是推着獨輪車的辎重兵,還有不少的馬車。
當然,這些馬車無一列外都是兩輪的馬車。
許安沒有耽誤什麽時間,知會了辎重隊的軍候,讓一名趕車的軍卒,将他的馬車趕了出來。
“拜見大賢良師!”
那軍卒停住了馬車,随即滿臉激動的高喊了一聲,直接是跪在了地上。
“我太平道之中,可沒有跪禮,以軍禮見即可。”
許安從戰馬之上跨了下來,看到那軍卒跪下,稍微加快了一些腳步走上前去,扶起了那跪在地上的軍卒。
“并不是什麽大事,我突然想到一些東西,想要考證一下,你一旁稍候一下就好。”
許安拍了拍那滿臉激動的軍卒肩膀,随後便走到了馬車的近前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他拉了拉馬匹上套的挽具,随後環繞着馬車審視了起來。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再度傳來,閻忠一行人也已經趕到了附近。
看到許安皺着眉頭觀察着拉扯的馬匹,閻忠心中微微一動,這樣的情況,證明許安肯定是發現了什麽。
上一次見到許安這般的神态,還是在制訂接應四州黃巾軍的計劃時,讨論到真定等城池堅固,不易攻破,許安去查看投石機的時候。
閻忠還記得,當時許安查看了投石機之後,回來隻用了數日便畫出了新式投石車的圖紙,也就是在蒲吾城、真定城下大放異彩的,被漢廷稱爲“霹靂車”的投石車。
真定、下曲陽那些所謂的堅城,在許安定名爲“配重投石車”的新式投石機的攻擊之下,就如同豆腐一般軟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