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懸挂着一條條素白幔帳,店内與光鏡有關的物品盡皆被遮蔽了起來。。
劉宏雙目緊閉,面色安詳的睡在床榻之上,蹇碩一身的戎裝,外罩着白色的戰袍,靜靜的站立在劉宏的榻前。
其實劉宏已經死去了近九天了,但是蹇碩一直是秘不發喪,用冰塊等一衆保存屍身的手段,盡可能的保持着劉宏屍身的完整性。
如今卻是再也瞞不下去了,外廷内廷的壓力,同時襲來,蹇碩隻能是不再隐瞞着天子駕崩的消息。
劉宏死的太過于突然,遺诏隻有他一人知道,若是那些大臣不肯奉诏,他蹇碩根本沒有一絲的辦法。
他們這些宦官,看起來權勢滔天,但是實際上他們的權力來自于皇帝。
皇帝死去,他們的手中的權柄根本就不牢靠,若是現在讓外人知曉了劉宏死去,隻怕是不僅不能幫助劉協登基,甚至最終隻能是身死族滅。
蹇碩必須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讓劉協能名正言順的登上帝位。
殿角處小棺大椁兩斂俱全,殿内衆人,皆是披麻戴孝,入目之處,盡是素白之色。
随侯珠、斬蛇劍、天子六玺一件一件陳列于案桌之上,最中央擺放的是一枚鑲着金角的印玺,那一塊印玺,正是昔日始皇帝所持有的傳國玺。
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篆字,以作爲“皇權天授、正統合法”之信物。
董太後一身的白衣,靜靜的坐在劉宏的榻前,她的眼中沒有一絲的淚珠,也沒有一絲的神采。
她的眼淚早在那一天便已經流幹了,再沒有人會在她流淚的時候,跪在她的身前爲她拭去眼淚。
白發人送黑發人,送走的還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對于一個女人而言,人世間最凄涼的莫過于此。
董氏就這樣靜靜的看着劉宏的面容,原本熟悉的宮廷,原本熟悉的殿堂如今在她的眼中,不知道爲什麽卻是變得陰森可怖了起來。
她一直在想在摘星樓上,劉宏最後說出的那句話。
“要是我……一直和阿母待在解渎亭……那該多好啊……”
如果能夠再讓她選擇一次,她絕對不會帶着她的兒子來到洛陽。
在那解渎亭之中,他們母子二人必然能開開心心的渡過餘生,不比爲那些什麽權柄而争的頭破血流。
天還未明,昏暗的燭火緩緩的搖曳着,映照在殿中衆人的身上,忽隐忽晴,忽暗忽明。
董氏擡起頭,看着昏暗的大殿,心中一片凄涼。
殿内,六個桌案上設擺着東園秘器、金銀酒具、璋珪琮環、弓矢箭囊、鼎釜甑杯,三十丈的牽車白練疊得整整齊齊的置于托盤之上。
後面陪葬的編鍾、大鍾一應俱全,朱漆粉刷一新,虡文分日、月、鳥、龜、龍、虎、連璧、偃月,皆按禮制,按照規矩一應俱全。
大殿之中,香爐不絕,燈火長明。
但是這些什麽器物,就算再多上一倍,再多上十倍,再多少百倍,也換不回她死去的兒子。
劉協身穿孝服,坐在董太後的旁側,他的眼中也沒有多少的淚水,對于他的父親,實際上劉協也沒有多少對劉宏好的記憶。
他一直以來都是跟随着董太後,長于深宮之中,對于他的父親,對于劉宏,甚至有些陌生。
劉宏與劉協每年見面的次數并不長久,更多的時間放在了享樂作福之中,沉迷于紙醉金迷的生活。
真要是說起感情,無論是劉協,還是劉辯都與劉宏不太親近。
一陣急促的踏步聲從殿外傳來,蹇碩聞聲回過頭去,一名身穿繡衣的軍卒已是越過了重重的守衛,快步走入了大殿。
“宮外急報。”
那繡衣使者匆匆而來,快步走到蹇碩的身前,雙手拿着帛書低頭獻給蹇碩。
蹇碩雙目眯起,眉頭微蹙,他前幾日,一直催促何進進宮,但何進一直都沒有進宮,反而是開始召集軍兵。
這些時日,他終于勸服了十常侍,掌握了十常侍麾下的一批宿衛。
但是他手中的底牌和力量相比于何進來說,終究還是太少了。
劉宏的身體急轉直下,原本很多的謀劃和勢力都無法調動。
蹇碩的上軍營留在冀州,馮芳帶領的禁軍也跟随着劉虞前往了幽州。
唯一能夠依仗的隻有車騎将軍董重了,隻可惜那袁術和何苗兩人還掌握着不少的宿衛,否則隻要殺了劉辯,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至于殺了劉辯的身後事,蹇碩并沒有考慮,他答應劉宏,他會扶持劉協繼位,幫助劉協掌握宮廷,穩住大漢的江山,不被宵小、世家所竊取。
而要完成後面的任務,首先就是要扶持劉協先行上位,爲了扶持劉協上位,他蹇碩可以不擇一切的手段。
他已經做好承擔殺害皇子的罪責了,繡衣使者大勢已成,就算他蹇碩身死,有董重,有董太後在内輔佐劉協,還有繡衣使者管控天下,這天下必然固若金湯。
外雖有強敵環伺,但是皇甫嵩、盧植皆是股肱之臣,忠心耿耿,有他們在外,隻要中央不亂,天下也必然能再度恢複安定。
幽州張純、張舉不過跳梁小醜,不足爲患,涼州羌人新敗,并州黃巾雖然如日中天,但是并州地廣人稀,暫時也沒有辦法威脅到中央。
曾經的蹇碩确實看重錢财,看重權柄,他想要登上高位,想要大量的錢财,想要掌握住權柄。
但是當劉宏死去之後,随着那個無比信任着他的人死去。
錢财、權柄,已經是全部被蹇碩抛到了腦後。
“呼——”
蹇碩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的展開了手中的帛書,眼神陡然一厲,心中不由的一陣激蕩,他就樣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帛書,半響沒有言語。
他的眉頭漸漸的蹙了起來,握着帛書的手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蹇碩。”董氏最後還是注意到了蹇碩的異樣,她輕聲喊了一句。
“臣在。”
蹇碩聽到董太後的聲音,終于是回了過了神來,他重新轉過身,恭敬的對着董太後行了一禮回達道。
“宮外出了什麽事嗎?”
董太後空洞的眼神之中此時也是泛出了些許的神采,她向着蹇碩詢問道。
“不過是幾個小蟊賊罷了。”
蹇碩悄無聲息的收起了帛書,面色如常,淡然回答道。
“太後安心,臣這就去處理。”
言罷,蹇碩站起身來,向着殿外快步走去。
董氏看着蹇碩遠去的背影,目光閃爍了數次,最終還是沒有多問。
剛轉過身,董氏的身後便傳來了蹇碩堅定無比的聲音。
“臣蒙受皇恩,定然不會使得先帝失望,必然扶持董候登上天子之位。”
董氏牽着劉協的手不由的緊了一緊,她是婦道人家,她不懂朝政之事,但是她知道那封帛書之中寫的定然是至關重要之事。
一場血雨腥風可能就要在這皇宮之中掀起,她知道何皇後和何進絕對不會允許劉協登基爲帝,他們絕對不惜一切代價來扶持劉辯登基。
劉協感受到了董氏手中的溫度,他想起了和自己的兄長分離之時的景象。
他年歲雖小,但仍然能感受到這宮廷之中氣氛的變化。
這看似平靜的宮廷之中,似乎正再醞釀着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