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淩安還是沒把夏舫佟他們倆人叫來。

今天本來就是周末，雖然蘇曼她們依舊要進行研究工作，但下午和晚上是放假的。

陪着二女看了場電影，聊了聊兩個月發生的一些事情，小到雞毛蒜皮，大到聯邦大事，雖然大部分是淩萱在說，但淩安也蠻享受這種甯靜的生活，甚至感到自己這幾個月來的一些暴躁、焦慮等不好的情緒，都得到了一定的消減。

果然，不管是什麽職業，什麽工作，假期對人類來說都是必要的啊。

天很快黑了，金陵也是個不夜城，一到夜晚，霓虹燈就開始接過太陽的工作，将整個金陵照亮。

金碧輝煌的商業區附近，卻有一片廣場，雖然人來人往數量不少，但卻沒有隔壁商業區那樣的喧嘩。

這裏是金陵的勝利廣場，光榮軍紀念碑所在。

沒人敢在這裏大聲喧嘩，就算是那些内心看不起光榮軍的年輕人也不敢，不僅因爲此處的明文規定，還因爲來這裏祭拜的民衆，會對任何敢亵渎他們心目中的英雄的人釋放怒火。

最近，前來廣場祭拜的人比以往多了許多，他們大多是年輕人，和一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女。

紀念碑前，無數的蠟燭被點亮，無數的鮮花簇擁。許多女孩放下手中的花束，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紀念碑下安靜放着的名冊，看着紀念碑下滾動的那些名字，心裏想着某個永遠也不會再長大的同齡男孩，哭得如同淚人一般。

淩萱手中拿着一束花，輕輕放下，雙手合在身前，微微低頭，閉上雙眼。

即便素不相識，但她比那些隻會誇誇其談的廢青更清楚，是誰在守護他們。

淩安默默地看着，他知道，突然增長的犧牲者人數，是因爲異族突然發動的戰争。

在他昏睡的那些天，不止是第二戰區，四大戰區的異族同時發起了進攻，不再是過去小大小鬧的局部戰鬥，而是一場全面的戰鬥。

就那十幾天，四大戰區加起來，陣亡的光榮軍數量應該不下于十五萬。

異族怪物們采取的自殺式攻擊，雖然讓它們自己也損失慘重，雖然四大戰區平均戰損比高達一比十，但這依然讓人内心沉重。

過去五年的短暫均衡狀态已經被打破了，從今往後，在戰争再次進入和緩狀态時，這個數字，隻會增。

不會減。

“淩哥……”

掌中小手猛然扣緊，淩安當然知道蘇曼在想什麽。

“放心吧，我會沒事的。”淩安握住她的手，暗歎一聲，将蘇曼抱在懷裏。

另一邊，淩萱已經祭拜完了。看得出，她的情緒也收到了周圍人的感染，眉間也帶着一股憂傷，此刻看到淩安和蘇曼相擁，也隻是輕輕笑了笑。

淩萱很慶幸，自己最重要的親人還活着。

“走吧，這裏，留給他們。”淩安牽起蘇曼，看着妹妹說道。

沒邁出幾步，淩安就回頭看了看。

此刻，羅文，孫磊，趙斌等人的名字，應該也已經挂在了各自家鄉紀念廣場的紀念碑下了吧。

三人沉默着走出紀念廣場，周圍的環境也由沉靜逐漸變得喧鬧起來。

周圍再次變得人來人往，年輕情侶手牽着手，一家三口飯後散步閑聊，此刻才下班的白領們提着公文包，匆匆朝家趕去，還有一輛一輛的豪華汽車駛過，其中坐着各色各樣的人。

剛從紀念廣場出來的淩安三人站在紅綠燈口，這裏離金陵大學有一段距離。

“淩哥，那個……今晚你住哪裏？”蘇曼問道，一抹绯紅突然出現在她的臉頰上。

“找個酒店，或者去防線部隊的單位宿舍住一晚。”淩安說道。“但得先把小萱和你送回去，大晚上的，兩個女孩子在外面遊蕩不太好。”

一旁，淩萱頗爲無語。

好吧，這确實是我哥，之前的懷疑都是錯的。

看着蘇曼有些茫然的樣子，淩萱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哥，聽我的……”淩萱剛想幫蘇曼勸一勸淩安，就看見淩安打開了天訊手環，在上面點了點。

“等等，我這有封郵件。”

淩萱的話凝噎在了嘴裏，因爲二哥的面色有些嚴肅。一旁，蘇曼微笑着，輕輕對淩萱搖搖頭。

淩安打開天訊手環，伸展式的虛拟屏幕上，顯示出文字。

這是傳統的文字郵件，發件人，是周揚。

羅文的姐姐有消息了。

“淩安，羅文姐姐的信息檔案，我随郵件發送給你了……我很抱歉，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下方，是一個年輕女子的相片，長相和羅文有幾分相似。旁邊寫着她的姓名，年齡，籍貫。

接着往下翻，是她的經曆，十分詳細，甚至包括了一般人無法調查到的少年時期堕落神會制造的那次慘案。

但讓淩安的視線定格的，是檔案最後那句顯眼的話。

“防線部隊北都區第二十九分隊少尉羅素素，于2188年1月7日，執行剿滅堕落神會暗點任務時陣亡。”

紅色的陣亡二字，像是一把刀，割在了淩安的心頭。

“哥，怎麽了？”由于角度的原因，淩萱和蘇曼都沒看清楚淩安的天訊上的東西。

“你們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淩安深呼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但他腦袋上繃起的青筋，和不自覺緊握地雙拳，暴露了他内心的波動。

“哥，發生了什……”淩萱有些急了，她從未見過淩安這個樣子，剛想詢問，就感覺身旁蘇曼拉了自己一下。

轉頭望去，蘇曼輕輕對她搖了搖頭，随後嘴唇微張，輕聲說道：“淩哥，那我們先回學校了。”

“嗯，抱歉。”淩安有些歉意，但他知道，自己内心很難在短時間平靜下來。

與其讓二女看着自己憤怒暴躁的樣子，不如不見。

“沒事的，淩哥。那我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記得來研究院哦。”蘇曼笑了笑，牽着臉上依舊擔憂的淩萱，在一旁打了一輛計程車。

淩安看着她們上車，揮手告别，記下車牌，看着計程車朝着金陵大學的方向開去，這才沉着臉，走入商業區。

他知道，這事，光榮軍沒錯，防線部隊也沒錯，隻是沒想到羅文的姐姐居然也參軍了，更沒想到，居然會死在和堕落神會的交鋒當中。

算算日子，羅素素犧牲的時候，羅文還在。

恐怕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會先自己一步離去吧。

羅文的事情，原本就是淩安的心結，主動提出将遺書帶給他的家人，就是想緩解一下這份沉重感。

該死的異族，該死的堕落神會。

淩安一腦子煩悶，他甚至想就此提出申請，參與到對堕落神會的行動當中，想滅了他們這群人類叛徒，再去火星，宰了那些異族。

但這也隻能想想而已，光榮軍轉到防線部隊，若是駐守者還有可能，遊擊者是絕無主動申請到的可能的。

他現在隻想發洩一下。

……

私人格鬥場中，一個場地上散落着十幾個被打爛的機械木樁人。

格鬥場外的工作人員看着場中那個赤裸上身的獨眼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畏懼，暗自吞吞口水。

按理說，這種私人格鬥場有專門的教練，也有陪客戶打打的格鬥選手。

但以往對那些公子哥們不屑一顧的格鬥教練和陪打人員，此刻卻和他們一樣，躲在格鬥場外圍，不敢進去。

這個人，一來就要求要一間私人格鬥房，要了十幾個移動沙袋，還拒絕了想要陪練的教練。

這種人，這家格鬥場的工作人員也見過不少了，大多數是一些遇到煩心事的家夥，想來發洩一下而已，這種人還更好應付，給他安幾個機械木樁人，很快就自己打累了，錢還得照樣給。

所以工作人員一邊微笑着給淩安安排房間，一邊朝教練使了個眼色。

能省點功夫，大家都樂意不是？

隻是很快，這些工作人員就露出了震驚。

雖然淩安要求放上十幾個機械木樁人，但工作人員也隻放了三個而已，淩安也不在意，他隻是想發洩一番，連引擎都沒用，就靠着肉體力量。

然後，在工作人員驚愕的眼神中，三個機械木樁人很快被打得倒地不起。

轟咔——

表面木質實則下面是金屬的機械肢體被生生打斷，冒着黑煙散落在地上。

“沒了嗎？”

獨眼男人的低鳴，讓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員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在淩安那顯得有些冰冷的眼神中，放入了更多的機械木樁人。

之後，從一開始的震驚，到後續的麻木，工作人員和後續感到的主管都默默地看着格鬥房裏的那個獨眼男子，肆意地在發洩着他的情緒，他的怒火。

“怎麽回事？”

主管回頭一看，松了口氣。

“少爺，您終于來了，這個人……”

主管剛想将他也不太了解的事情經過講述一下，就看見年輕人一揮手，“不用說了，下一批不送進去了。”

主管剛剛松了一口氣，看來這樣的損失，少爺也看不下去，旋即就被年輕人的下一句話差點吓出心髒病。

“我和老項一起進去。”

“啊這，少爺，這人情緒有點不對勁，我擔心他會傷到您。”主管忙說道。

損失十幾二十個機械木樁人事情小，眼前這位自家老闆最疼愛的兒子，還有他那位同樣身世顯赫的朋友要是出事了，那可就真出事了。

“聽我的，有事也怪不着你們。”年輕人說道。

不知道少爺爲何如此執着，主管也隻能暗歎口氣，安排下去的同時，吩咐周圍那些格鬥好手，随時看着場中。

“對了，”少爺旁邊的那位年輕人突然說道。

“項少爺，有什麽吩咐？”主管問道。

“給我們拿兩套最好的防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