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震驚、悲傷之餘,更多的是一種不相信。
沒人願意相信他會死,也沒人願意接受他會死。
這是一種信念的崩塌,甚至是塌方到深淵。
一直守護這一隅沿海城市,宛如守護神般的人物倒下,等同于廟宇破碎,神像倒塌,那些原本在陰暗角落不敢擅動的惡靈,終于将魔爪緩緩伸來。
但,被庇護的普通百姓并不知情,他們的日子該怎麽過,依然怎麽過。
黑暗降臨,總是會有一個過程,一個逐漸讓人絕望的過程。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人聲鼎沸,周末的日子總是會熱鬧一些。
在一處很偏僻的小巷子末端,有一家門面簡陋的餃子店。
這店的選址很有意思,仿佛老闆當初開這家店就是沖着倒閉去的。
掉了漆的招牌上很樸素的寫着“小楊餃子店”這五個字,店内廚房的那扇窗戶,正在緩緩向外冒着熱氣,沖刷着外界的陰冷空氣。
店裏面沒幾個食客,光線盡顯昏暗,可盡管如此,店老闆依然沒選擇開燈。
可能是小店位置偏僻,生意清冷的關系,這爲了省錢不開燈,也讓人理解,畢竟大白天的,總不至于有人會把偌大的餃子往鼻孔裏塞。
并不寬敞的屋子裏,擺放着四張木桌,桌上油污明顯,不過正在進食的兩個食客,完全不在意這一方面,仍然吃着津津有味。
這一老一少兩名食客,各自坐在一左一右的兩個角落,倒是對稱感十足。
廚房是敞開式的,中間用透明玻璃隔開,外面可以清楚看到裏面,當然,廚房裏的環境和廳内倒也匹配,因爲都不咋地。
老闆是個系着圍裙的中年壯漢,他正在一邊往熱騰騰的鍋裏下着水餃,一邊哼着小曲兒,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今兒難得餃子管夠,哥幾個敞開了吃,我給你們優惠!”
壯漢哼完一曲後,突然就對着外面嚎了一嗓子。
年老的那名食客沒有說話,依舊埋頭自顧自吃着碗裏的水餃,他每用筷子夾起一個,都要先聞一聞餃子裏散發的那股蔥肉香氣,等心滿意足聞夠了,也不顧燙嘴,一口就這麽吞下。
倒是那年輕些的食客聽到老闆的話語,欣喜的擡頭喊道:“那真是難得,楊哥你可得再給我下一盤,這回要混味的!”
“你可真會給我找麻煩,麻溜候着吧!”
廚房裏的楊哥操着笑臉應了聲後,直接一個轉身,拉開身後冰櫃的門,朝裏面摸索了起來。
混味,意思是店内各種口味的水餃都來一些。
不過這家店和其他家店不太一樣,一般店裏都會擺放菜單,亦或者牆上會張貼菜單,表明都有哪些口味,可這家卻沒有。
除了桌椅闆凳,茶碗碟筷這些必須品外,其他的能怎麽省略,就怎麽省略,似乎這家做的都是回頭客。
老闆的小曲,繼續在廚房裏哼唱着,食客的品嘗,也在平靜的展開。
一道身影,忽然緩緩從門外走進。
這新來的食客進來後并沒有立馬找位置坐下,而是站在玻璃跟前,拿眼往廚房裏瞧,就好像沒吃過餃子一樣。
正夾着餃子剛準備往嘴裏塞的老者,停下了動作,用着複雜的神色打量着前邊那年輕人;年輕食客剛夾起的水餃又重新放回盆裏,微微皺眉。
這時,楊哥才剛從冰櫃裏挑揀完水餃,他左手拿着裝滿冷凍水餃的盤,右手舉着個大漏勺一轉身,就被玻璃前的新面孔着實吓了一跳,盤子裏的水餃也因爲他的手抖,險些掉出來。
“你好,請問你想吃些什麽?葷還是素?”
緩過神的楊哥臉上湧起假得不能再假的笑意,帶着一絲警惕詢問到。
“吃餃子當然要葷的。”
新來的食客沒怎麽多想,直接脫口而出,眉眼裏擠滿了笑意。
楊哥點了點頭:“那你找個位置坐着等會吧,我這還有兩盤,下完就煮你的份。”
新食客轉身,先是環視了一下店裏的環境,随後目光又停留在其他兩個人的身上,他每掃過一個人,對方都立馬低下頭吃着自己的食物,就像是怕被人搶走似的。
這新食客站了許久,明明店裏還有兩個空着的位置,可在他眼裏像是沒座位一樣。
大概過了幾分鍾,這新食客終于選定,坐在了年老食客的對面。
他這一坐下,年老食客就被剛吃進去的水餃嗆得連連咳嗽,咳得眼睛都溢出了淚水。
好不容易回過氣止住了咳,年老食客有些不明所以道:“後生仔,那邊還有兩個空位呢。”
“我不能坐這嗎?”
新來的食客一句話就讓這老先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老先生看着面前小夥子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有些求助般的往廚房望去,楊哥微微搖了搖頭,一邊輕輕用漏勺攪和鍋裏的熱水與水餃,一邊皺着眉觀察着新來食客的背影。
見到老闆這個樣子,老先生也隻好繼續低頭吃着水餃,但他這回吃得很慢,也沒有像之前那樣吃前聞一聞了,就好像吃飯的興緻被這不速之客給破壞了一樣。
鍋裏的水餃,熟了,楊哥端上冒着熱氣的水餃,從廚房裏走到了老先生這桌。
“來,您的水餃好了。”
楊哥放下水餃,老先生點了下頭,也沒急着吃,而是沖楊哥擠了擠眉。
楊哥會意,帶着假笑看向新食客道:“這位客人,您要什麽葷味的?”
新食客伸手摸着下巴思索了會:“嗯,我的水餃不要皮不要餡,不加香菜不加蔥。”
這句話一出來,輪到右側那桌的年輕食客被嗆到了。
楊哥假笑凝固,嘴巴抽了抽:“您真愛說笑,這點的哪是水餃,明明就是面湯。”
“對吼,的确是面湯,那連湯都不要了,畢竟你家的湯我也不敢喝。”
新來的食客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側着頭看向壯漢。
店裏突然就安靜了起來,楊哥的右手慢慢伸向後背,繼續帶着假笑問道:“您這是什麽意思,爲什麽我店裏的湯您都不敢喝呢?”
這時,另外一桌的那名年輕食客好像是吃完了,正往門外走去。
新食客依舊歪頭坐着,他已經看到了楊哥的右手伸向了後背,也看到了那名年輕食客走到店門口後,就停了下來,正往這邊看着,好像跟楊哥一樣等待他的回答。
這年輕人輕笑了聲,随後一本正經道:“你這亂七八糟的肉湯,我怕喝了拉肚子。”
“呵呵。”
楊哥單純的笑了聲,臉上的假笑卻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兇狠。
店門被那位年輕食客給關上了,楊哥從身後掏出了一把非常寬厚的豬肉刀,他沒有任何言語,徑直對準這年輕人的腦袋就劈了下去。
鋒利的刀鋒就這樣直直劈了下去,可并沒有血肉橫飛的場面,這刀竟然被這年輕人徒手就這樣抓住了。
楊哥露出驚訝的面孔,他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豬肉刀的刀刃被這年輕人用指尖捏着,無論他多麽使勁,這刀也不動分毫。
“這是什麽力道,我明明是失控者,可爲什麽力道卻不如他,難道他!”
楊哥驚恐萬分,已經容不得他多想,見收不回刀,楊哥果斷松開了刀把,蠻橫的捏緊雙拳,對準面前年輕人的太陽穴橫着錘打了過去。
新食客沒有任何懼怕的表情,他把指尖捏得豬肉刀一轉,随後握緊刀把,将刀刃格擋在自己的一側臉頰。
刀刃隻能護住一側,如果楊哥狠得下心,以失去一隻手的代價就能将對方腦袋給打開花,可盡管如此,楊哥還是被迫收回了雙手。
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如此瘋狂!
就在楊哥退後的那一瞬間,新食客就已經将刀刃架在了楊哥的脖頸上,鋒利的刀刃立馬讓楊哥的脖頸出現一道細長的血痕。
不過轉瞬的功夫,先出手攻擊的那方就淪爲了人質,而被攻擊的那一方,卻成爲了暴徒。
年老的食客都已經看懵了,這攻防轉換得這麽快嗎?
原本已經将店門關閉的年輕食客發覺了苗頭不對,立馬就将關閉的店門打開逃跑,可他一腳剛踏出門外,就隻覺後背一陣劇痛,立馬一個踉跄倒在了地上。
他的後背,直直插着一柄豬肉刀,鮮血瞬間染紅了一大片。
“看樣子他不是第一次逃跑啊,反應倒是挺快。”
這時,新食客的手上已經沒有豬肉刀了,因爲那柄豬肉刀被他剛剛甩在了逃跑人的後背上。
不過就算沒有刀,他也将楊哥制服得服服帖帖,雖然他身材看起來瘦弱,也不是很高,可那手就像是鐵鉗子一般,擒得楊哥的脖子就像提雞仔一樣輕松。
兩者不論是身高還是體型,都相差巨大,可看現在這個畫面,就像是一隻兔子提着一頭獅子一樣,荒誕至極。
門外傳來年輕食客接連不斷的慘叫聲音,新食客皺了皺眉,沖着楊哥道:“他太吵了,我怕把别人招來,我去擡他進來,你别亂動哦。”
楊哥點頭如搗蒜一般答應着,可新食客卻又道:“可我不太相信你怎麽辦。”
楊哥正在想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時,新食客直接一腳踢向了他的膝蓋,硬生生将一條膝蓋骨踢碎!
“啊!”
楊哥發出了如殺豬般的哀嚎,身子往一側傾斜,可這新食客似乎并不滿意,他将楊哥另外一條腿的膝蓋也同樣殘忍的踢碎了。
當楊哥下肢癱軟,側躺在地上疼得打滾時,新食客這才滿意的往門外走去。
他走之前,還不忘回頭警告那年老食客。
“我很尊老愛幼的,所以你且坐在原地不要走動,我去擡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