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的下着,逐漸越下越大,如同天被捅了一個窟窿。
這種雨水海西城的人已經司空見慣了,這就像是夏天的暴雨,每個人心裏一邊暗罵雨水怎麽突然就大了起來,褲腳都被淋濕了。一邊又在安慰着自己,這大雨也就一陣,過了這個度,大雨也就差不多停了。
照理來說,現在是臨近入冬,這種類似夏天才會出現的大暴雨不應該會出現。
但雨還偏偏就這麽出現了。
海西城并沒有春秋這麽一說,亦或者說,海西城的春天與秋天,行走得太匆忙。
春天持續一段時間的梅雨季,夏天就來了;秋天染黃一些樹葉,随風落下,冬天也就即将來臨。
大家都清楚,這場雨下過後,海西城的氣溫又要下降好幾度了。
但今晚這場暴雨,持續的時間有點久,久到街道上如同多了好幾條小溪流,積了一大攤子水。
天,黑得有些可怕。
一道道閃電劃破了漆黑的夜幕,沉悶的雷聲如同大炮轟鳴,使人驚恐萬分。
一排排路燈像是守衛的戰士,看着彼此互按喇叭的汽車從自己身邊掠過。
縱使是大暴雨,鯉城市區的人還是很多,畢竟這才剛過晚飯的點,還有部分可憐的打工人才剛剛下班,前往歸家的路上。
各色各樣的傘撐着,就像是行走的蘑菇,配合上炫彩奪目的店鋪霓虹燈,使得這場雨也沒那麽寂寞。
随着大雨的灑落,時間的推移,路上的行人逐漸少了起來,包括匆匆駛過的車輛,在幾聲刺耳的喇叭聲後,紅色的車尾燈逐漸消失在雨幕當中。
但人,還是有的,并且慢慢又多了起來。
這些人有的撐傘,有的隻是戴着一頂帽子,甚至也有直接淋着大暴雨,在雨中漫步着,讓看到人不禁覺得此人是否腦子進水了。
沒人注意到他們脖子上統一佩戴着一塊黑色不顯眼的項圈,項圈内部時不時還會亮起紅色的光點。
也沒人注意到,這些人的神情都很複雜。
他們一邊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氣,一邊緊張的行走。
這些分散在鯉城市區各個地方的人,都是隸屬于異常犯罪處理局的D級人員,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背負着血債,本應該在牢房裏等待死亡判決的他們,這時候被大規模釋放了出來。
而他們收到的指令就是,漫無目的在雨中行走。
沒人告訴他們爲什麽要這樣,也沒人告訴他們要行走到什麽時候,他們隻知道,這一趟結束後,就能獲得永久的自由。
他們不敢逾越一些命令,因爲脖子上時不時亮起的紅燈很明确告訴他們,如果膽敢接觸陌生人,或者是跑回家中,這個項圈就會爆炸,他們不但會死,還會連累着别人。
所以這些D級人員臉上的緊張表情,并不是來源于他們對未知的恐懼和好奇心理,而是來源于脖頸上這枚定時炸彈的威脅。
雨,還是那般的大,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編号爲D113号人員伸手一把抹去臉上的雨水,露出了愉悅的表情。
他并沒有因爲身子被大雨淋濕而感到不舒服,對于大雨沖刷着他的身體,反而感到興奮。
他被關得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對于自由的渴望異于常人。
雖然監獄裏的人都在調侃,在這裏面可以免費吃住,每天的勞作時間甚至還比外邊工作的時間要少,最起碼不用加班。
但其實每個人都期望離開這座牢籠。
他更是巴不得如此,因爲算算日子,他的孩子差不多要出生了。
本以爲這輩子不會再見到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人,但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今晚過後,他可能真的就能重獲新生了。
所以他很懊悔,懊悔自己當初酒後和别人起了争執,後悔自己一時沖動将啤酒瓶砸在了對方的頭上。
那人身材看起來明明挺魁梧的,可這腦袋瓜咋就這麽不禁砸呢。
D113号想不明白,也不願意想明白,他的懊悔隻限于,自己重獲新生後,一定要滴酒不沾。
看了看手腕上監獄長配發的防水電子手表,時間是淩晨十二點半,離這次任務結束,還剩下兩個半小時,隻要在熬過這兩個半小時,就可以收獲自由了!
D113号心裏不禁興奮起來,興奮到牙齒都在發酸,都在打顫。
他暗暗在心裏發誓,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妻子道歉,跟父母道歉,跟自己那可能已經出生的孩子道歉。
這塊手表,今晚釋放出去的人員人手一塊,不單單能夠看清楚任務時間,最主要的是帶有定位系統,可以精準定位到他們的位置,并且誤差不超過五米。
隻是D113号有些奇怪,爲什麽監獄長重點提了一句,這塊手表是防水的,讓他們不用擔心。
他一度認爲,今晚他們隻是參與一項科學實驗,實驗内容很可能是,一個正常成年人淋雨淋三個小時,會不會感冒?
D113号笑了笑,開始猜測自己孩子會是男的,還是女的。
如果是男孩,就教他劃拳,搖骰子。
嗯,自己好像隻有這幾個拿得出手。
那如果是女孩,那,就讓她健康成長吧。
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夜空,強光瞬間映出D113号笑容滿溢的臉龐,也映出他身後那道逐漸靠近的人影。
D113号渾然不知,有一道黑影,正在緩緩向他靠近。
他還在沉迷于自己對未來的幻想當中。
那道人影走得很慢,雨靴踩在積水裏,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他穿着雨衣,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邊臉孔,不斷有水珠從兜帽上落下。
閃電過後,黑暗重新回歸,一聲沉悶的響雷立馬響起。
雨夜屠夫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眼皮突然抽動了一下,他站定了身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那雖然毫不起眼,但還是在黑夜中異常顯眼的紅色小亮點。
雨夜屠夫微微舔舐了一下嘴唇,他猜到了什麽,卻還是持刀向目标靠近。
他沒有選擇離開,他此時的内心很興奮,也很緊張,就像是獵物發現了捕獵者設下的陷阱,卻還要從上方快速跑過。
是自信,也是爲了尋求刺激,更是爲了嘲笑對方。
D113号,已經開始在思考,自己未來孩子的名字了。
雨夜屠夫的刀,高高舉起,寬厚的刀面上,有着厚厚的血漬,雨水沖刷過後,連雨水都被染紅。
手起,刀落。
D113号脖子的上的項圈,立馬被砍成兩段,連引爆都機會都沒有。
倒下的D113号,臉上的笑容被永久定格,沒入到了雨水當中,被積水掩埋。
雨夜屠夫站在屍體旁,他很警惕的環顧了下四周,随後慢慢舉起了手中的刀。
一下,一下,又一下。
正好閃電劃過,雨夜屠夫露出了他的樣貌,隻見他表情麻木,一刀又一刀切割着屍體。
悶雷再度響起,轟隆隆,震人心魄。
鯉城區某家醫院裏,正在忙碌的醫生和護士被這道響雷吓得不輕。
但他們更擔心的,還是今晚這位分娩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竟然不會啼哭。
護士已經拍打了孩子的屁股,但這娃娃就是沒有聲響,這讓護士很擔心,這嬰兒是不是不容樂觀。
“寶寶乖嗷,好不容易降臨在這個世界上,就嘹亮的哭一聲吧。”
護士檢查了一下嬰兒口中,發現并不是因爲粘液阻礙了孩子的哭泣,她隻好再度說道:“寶寶乖乖,快點哭吧,哭了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哦。”
哪知,這句話剛說完,懷中的嬰兒竟然發出了嘹亮的啼哭聲。
哭得,非常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