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躺着的是一具無頭的屍體,倒在了血泊中。
那顆被開了兩個洞的頭顱,如同皮球一般停在了客廳某處。
門外,站着的是一群怪異的人,大概率都是失控者。
他們已經不歪着頭了,但臉上仍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隻是看起來要比一開始猙獰許多。
他們始終與門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離,就站在那,該打耳光的繼續打着自己的臉,該喝水的繼續順着嘴角浪費水,該吐舌頭的繼續發出怪異的聲音。
隻有那頭戴鳥籠面無表情的老頭,會讓人感歎姜還是老的辣。
方哲站在屋内,與這群人對視着。
他不知道這群人到底是在忌憚屋内的什麽,就像他不知道這棟公寓樓裏那位能夠控制人心神的失控者實力究竟多麽恐怖,似乎門外的人都被其控制了。
視線,一一掃過每個人,在鳥籠老頭肩膀上的那隻烏鴉身上,停留了許久。
最後定格在了那位至少喝了不下二十瓶550毫升裝的礦泉水,卻始終沒有想上廁所的青年男人身上。
方哲真的很想問對方一句,“你這一直不上廁所,到底是發生了腎麽事,該治還是要治啊,不然幹脆就割了。”
當然,他不敢當面這樣說出來,因爲持着斷臂的中年男人死的時候,方哲看得很清楚,造成他脖子上細長的傷痕,是類似魚線這種鋒利的物件。
但高壓水射流也能造成這種光滑鋒利的橫切面。
所以這位喝水男人很有可能擁有這種能力。
不過也不能排除那位一直扇自己耳光的女人,她那頭烏黑細長的頭發,也可能能夠如此,不過方哲當時并沒有發現女人有收回頭發的動作。
再者,方哲之所以一直觀察着這位身穿迷彩服運動套裝的男人,是因爲不知爲何,腦子裏突然聯想到了以前看過的一篇新聞。
新聞的内容挺簡單的,就是講有一群愛好登山的業餘探險家,去一處深山老林探險,結果因爲暴雨等惡劣天氣因素,導緻被困在了裏面。
這群人被困了整整兩天兩夜,最後是一個公益救援組織曆經重重困難,将他們救出。
據新聞描述,由于當時暴雨一直沒有停止,導緻救援行動開展困難,救援隊又爲了行動方便,他們不敢攜帶過多的物資拖累行程。
救援持續了十幾個小時,救援小隊終于找到了這群被困的業餘探險家,當時這群業餘探險家處于極度缺水缺糧的狀态,有些人還有受傷的問題。
救援隊不假思索的将自己本就攜帶不多的水和幹糧給了缺水缺糧的業餘探險家。
可這個舉動導緻他們接下來的救援更加困難,也讓他們陷入到缺水缺糧的狀态。
原本這件事到這裏,是一個非常大公無私,值得歌頌的事情。
但也在這裏,出現了一個令人發指的轉折。
根據救援隊長事後的描述,在當時那樣惡劣的環境和緊急的狀态下,有一名年輕的男性業餘探險家一直要求救援隊優先護送他下山。
他不僅拒絕幫助同行的受傷隊友,甚至在原本應該優先護送受傷人員下山的計劃中,态度惡劣的要求插隊。
甚至,在最後救援隊迫于無奈将這名年輕男性成功送下山後,他竟然在營地裏當着所有人的面,從背包裏掏出了兩瓶礦泉水和一包方便面,當場煮了起來,并且還獨自一人吃得津津有味。
這讓當時所有救援人員心裏都很不好受。
救援隊長記得這位年輕人在下山的時候,還曾向他索要過礦泉水。
并且他們被困在深山裏的時候,都表示早就斷水斷糧很久了。
“山上早就斷水了,你怎麽還有水呢?”
對于救援隊長的問詢,這位年輕男性很自豪的回答道:“我爸爸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留一手!”
巧就巧在,新聞發生的地方,恰巧就在燕城與金京城的交界處。
方哲對這件新聞記得清楚,不單單是因爲這件新聞很好的反應了人性的黑暗,更主要的因素在于,楊海鑫在一次會議上重點提了這件事,并表示這種因素很可能會成爲他人失控的導火索。
可由于當時開會的時候,方哲睡着了,楊海鑫懲罰他必須以這件新聞作爲研究主題,寫一篇報告上去,這才導緻方哲對這起新聞記憶頗深。
從年輕男人的穿衣打扮,迷彩色的運動套裝,專業昂貴的登山靴,以及一直喝水的舉動,方哲很難不将他與那起新聞聯想在一起。
“等等,留一手?”
方哲又發現了什麽,他直接走到那具屍體旁,仔細觀察了起來。
他輕輕擡起地上屍體的左手,将袖子卷起,随後又擡起了屍體的右手,也将袖子卷起。
對比之後方哲才驚訝發現,這瘦弱的中年男人的左右手,長短和膚色壓根就不一樣。
并且更明顯的地方在于,這男人的右手臂是縫合上去的,在肩關節的部位有醜陋明顯的縫合疤痕。
雖說兩條手臂的長短用肉眼看起來區别不大,加上男人穿的是長袖,遮擋住了縫合的地方以及膚色,男人又一直持着一條手臂混淆了視線,才導緻方哲一直沒發現這點。
“好家夥,這樣的留一手啊,那看來三樓出現的那條男性斷腿,應該與中年男人縫合上去的這條右手是屬于同一個人的。”
“我說爲什麽總感覺這個中年男人和那個小年輕長得很像呢,還真是父慈子孝啊。”
方哲壞笑的擡起了頭,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小機靈鬼,能夠發現到這些。
甚至他還想着要是劉亮,楊海鑫,鄭思明那群人在這就好了,一定可以好好嘚瑟一番。
“可這他喵的有什麽用啊!出又出不去,真成動物園裏被人觀看的動物了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無論方哲在這期間如何挑釁,門外那群人始終不爲所動,可能中年男人的死亡給他們敲響了警鍾,讓他們不敢再踏進屋内。
但明顯看得出來,他們已經無比的憤怒了。
女人抽自己耳光的力度似乎更大了些,小男孩發出的叫聲已經接近于怒吼。
肥胖男人那對白眼,也更渾濁了許多。
至于喝水的年輕男人在方哲檢查完地上屍體的時候,灌水的速度就已經比原先快上了數倍,他那圓滾滾的肚子看起來也像随時都會爆裂一樣。
唯有那個鳥籠老者,臉上麻木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籠子的豎欄讓他的臉看起來像是完美切割了一樣。
肩膀上的那隻漆黑烏鴉在殺完人後,也安靜了下來,一動不動。
可能是感受到了門外那群人的憤怒,也可能是認爲自己挑釁已經完全沒用了。
方哲懶得繼續在客廳做着無用功,他先是去陽台查看了一下,可窗外包裹嚴實的防護網讓他又重新折返了回去。
皺了皺眉,他決定還是去那間卧室看看,雖說心裏一百個不願意,男人抱着衣帽架側身一躍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但方哲眼下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門外那群人不管是監視,還是刻意堵着門不讓他出去,都讓他有種踏入陷阱的感覺。
直覺告訴他,從發現窗邊女人招手,到踏進這棟公寓樓,再到踏進這個房間,自己就好像掉落到一個蓄謀已久的陷阱裏,自投羅網。
然而正當方哲即将進入到卧室時,卧室牆壁上挂着的鍾表顯示,時間正好到了晚上六點整。
樓上,再度傳來了清脆且熟悉的擲筊杯聲響。
緊接着,是一聲又一聲,幾乎同時發出的關門聲音。
由于關門的聲音接二連三同時出現,再加上關門的力道似乎很大,導緻聲音震耳欲聾,仿佛整棟公寓樓都跟着顫抖了下。
方哲疑惑的伸頭向門外望去,才發現原本守在門外的那群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