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會讓你一瞬間覺得很操蛋的事?
比如打遊戲破了敵方三路,本以爲穩操勝券,結果家裏的水晶讓對面給偷了。
又比如,特意請假回家想給老婆一個驚喜,結果老婆一臉驚慌地說:“我給你表演一個大變活人的魔術吧。”
再比如,獨自一人闖入敵人巢穴尋找線索,結果發現答應斷後支援的隊友跑路了。
但,比隊友跑路還操蛋的事,就是發現隊友跑路就算了,厭惡的敵人還非常不配合。
就好比現在這個被擰斷一條胳膊的男人。
他已經疼得渾身不停地抽搐,卻笑得宛如瘋魔一樣,一邊笑,眼淚一邊流下來。
看着男人這幅模樣,方哲撓了撓頭,心情煩躁得就像大夏天家裏停電了,沒網沒空調一樣難受。
他一邊告訴自己要冷靜,一邊用腳踹着男人。
男人也不說話,就這樣又哭又笑的承受着,甚至方哲踹得越用力,他就越心安理得一樣。
方哲踢着踢着,忽然停了下來,他這才發現一個事實。
這個男人,并不是失控者!
不管是什麽危險等級的失控者,身體的機能都有得到增強,肉體不會這般的不堪一擊。
方哲甚至都沒有叫出夏燃這個代表着暴戾的人格,他隻是單純憑借着張悅然教導的搏擊術,将男人的胳膊擰斷。
而擰斷的手感,不外乎像是擰斷一根筷子那樣輕松與清脆。
擰斷失控者的胳膊,可不是這種感覺。
他開始冷靜的回想了一下,一進屋後的發現,情侶杯,情侶抱枕,整潔的客廳,有儀式感的香薰以及陽台上那曬幹的衣物。
似乎每一個細節都在訴說着小兩口的歲月靜好與相濡以沫。
當然,方哲一開始的主觀猜測,是女強男弱的家庭氛圍,一切的恩愛表象其實都是假象,男人被欺壓許久,受不了壓迫,再加上燕城大規模覆蓋着一名危險級爲S級失控者的磁場波段,導緻男人直接覺醒成爲失控者,從而殘忍的殺死妻子。
主觀猜測,加上親眼所見女人的慘狀,以及男人那副表情與舉動,方哲更加斷定了這個猜想。
然而現在,男人并非是失控者,那麽這個猜測就直接被推翻了。
方哲轉念一想,可能,這個男人是純粹的心理變态,目前這幅凄慘的模樣隻是裝出來的,因爲他發現打不過自己。
但也有其他的可能性。
接觸失控者久了,亦或者說成爲失控者以後,方哲閱讀過大量有關心理學方面的書。
以一種病者自醫的态度,他經常反複剖析自己的内心。
比如,他發現自己有黑暗三聯征,馬基雅維利主義、自戀和精神病态這三種黑暗人格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又完美體現。
他沒有什麽共情心,他也經常會用極度的惡意去揣測他人。
他會考慮好的一方面,但更多的會相信最壞的那一方面。
他注重結果忽視道德,自以爲是又缺乏共情,還經常行爲沖動。
方哲一直以爲自己是一個極度理性的人,但這種理性取決于自以爲是的以爲下。
就好比看個星座學的書,發現十二星座裏,每一個星座的特質在自己身上都能找到。
所以比起其他可能性,方哲更願意相信男人目前的一切都隻是因爲打不過而裝出來的懦弱罷了。
于是方哲很果斷的,又弄廢了對方的一條腿。
帆布鞋踩在斷裂的關節處,男人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喊,方哲繼續問着:“回答我剛剛那個問題。”
“你殺了我吧。”
男人癱在地上,頭頂着身後的牆,有氣無力的笑着。
這話說得,讓方哲覺得自己像是電視劇裏,折磨男主角的反派。
方哲也不吭聲,就這樣低着頭打量着男人,然後發現這個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向自己的妻子,甚至有在刻意的回避。
方哲笑了,直接一把手抓過那個衣帽架,扯開纏繞着手臂的電線,将那顆畫着精緻妝容的頭顱怼在男人的面前。
“怎麽?你親愛的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你嫌棄她了?不願意看她了?這不是你的傑作麽?你繼續用炫耀的眼神看着我啊!”
女人的臉,幾乎是緊貼在男人的面孔上。
男人沒有反抗,隻是将頭微微扭到一邊,閉上雙眼默默流着眼淚。
可奇怪的是,他的表情開始掙紮了起來,似乎很痛苦的模樣,這種痛苦并非是身體受傷産生的那種痛苦,而是像要抗拒某種東西一樣。
男人的腦袋開始機械式的,像是卡殼了一樣,緩慢的扭了過來。
他的眼皮瘋狂抽搐,像是要閉上的眼睛被一隻無形的手給強行撐開。
男人支支吾吾的,喉嚨像是喊着口水一樣口齒不清的喊着:“求求你,殺了我,快殺了我!”
方哲本能性的後退了一步,他總算是懂了。
這男人還真不是裝的,真的是其他可能性。
他,被人控制了。
“這棟樓裏,有控制精神的失控者存在!”
方哲神情開始沉重起來,在申城培訓的時候張悅然就說過,但凡掌握控制精神類能力的失控者,危險等級都會直接判定在A級以上。
這說明,這棟樓裏存在A級的失控者。
可他又是通過什麽手段來操控這個男人的呢,是幻境催眠,還是直接洗腦?
正常來說,不管是任何一種手段,隻要恢複了自主的意識,那精神控制都會直接消失。
可這個男人剛剛恢複了自主意識後,才沒過多久,又開始不正常了起來。
方哲開始警惕的打量起四周,他不知道那位失控者究竟是通過什麽手段讓男人重新被控制。
而他主要擔心的,是自己不小心着了道。
方哲慢慢後退,一邊留意地上男人的一舉一動,一邊随時準備與夏燃交接身體使用權。
忽的,男人神情再度因爲痛苦而扭曲起來,他似乎在掙紮着什麽。
他用僅剩的一隻手和一條腿,強撐着自己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站起來後,他倚靠着窗戶,瘋狂的用拳頭捶打自己的腦袋,捶打數下後,待到表情恢複些許正常,他直接推開窗戶,神情異常堅定地抱起一旁的衣帽架,側身一躍。
臨墜樓前,他對方哲輕聲說了句“謝謝。”
随後方哲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飽含深情的望着女人的臉,消失在窗戶邊。
方哲還隐約聽到,男人身體在翻過窗戶的那一刹那,對着自己的愛人說了句。
“我愛你。”
真操蛋啊,方哲看着打開的窗戶,感受着那迎面吹來的冷風,心裏不禁苦澀。
他覺得很可笑,男人的胳膊和腿都被自己各廢了一隻,爲什麽他還要跟自己說謝謝。
方哲搖了搖頭,他離開了卧室,想要離這扇窗戶越來越遠。
就好像是,逃避自己的内疚情緒。
然而當他走到客廳,走到這間屋子的大門時,卻發現大門沒辦法從裏邊打開了,就好像外邊有人用巨大的力道,拉住了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