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隐藏在陰暗中的龐然大物,在劉亮的腦海裏逐漸構建,浮現。
“破曉”這個組織,就算在異常犯罪處理局裏,真正知曉的人都特别少。
有關這個組織的一切,在處理局裏都屬于四級頂級機密,這種機密文件,隻有分局局長才有權利向總部申請訪問,并且就算申請訪問,也得經過總部許可後,才能調閱。
和方哲母親的檔案文件如出一轍,保密級别相當的高。
劉亮雙眼微眯起來,折射的陽光透過眼鏡鏡片一閃而過。
一旁的蘇冀和席存希并不知曉他在想些什麽,他們還在驚訝于剛剛憑空消失的手機。
“上車吧。”
劉亮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就往車上走去,他直接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開始低頭沉思了起來。
小蘿莉嘟了嘟嘴,一蹦一跳的跟上了車。
她上車後直接一個“大”字躺下,占據了整個後排車座。
蘇冀遲疑了會,最終還是決定上車,可小蘿莉故意把後排位置霸占了,他壓根就找不到坐的地方。
汽車沒辦法發動,駕駛位置上的尹洋洋瞥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劉亮,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他。
劉亮擡頭,透過車内後視鏡看到了使壞的小蘿莉,和尴尬站在車門邊的蘇冀,眼神裏一閃而過暴戾的殺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操着平淡的語氣問道:“你不想去找大哥哥了?”
“想啊,但爲什麽要帶上他。”
小蘿莉回答得很快,她很不禮貌的用手指着門邊的人,似乎把蘇冀也當成了假想敵。
畢竟在她眼裏,這個男人是大哥哥曾經許諾要救下的人。
“如果讓你那位大哥哥知道,你這樣對待他的朋友,他一定會讨厭你的。”
劉亮似乎就是席存希的克星,非常清楚該如何對付她。
“哼!”
小蘿莉氣鼓鼓的坐了起來,外帶一聲不滿的悶哼,将位置讓了出來。
車門關閉,汽車緩緩行駛了起來。
蘇冀中規中矩的坐在後座,兩手放置在大腿處,顯得有些拘謹。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幾個高危險等級的失控者,其樂融融的坐在同一輛汽車上。
但他别無選擇。
才踏出躲藏的茅草屋一步,死亡來電的詛咒就立馬找上門來,如果不是有劉亮的存在,他現在可能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他本就曆經煎熬,好不容易才重見天日。
如果他想死,早就在那段黑暗無比的時光裏,向詛咒妥協,而不會強撐到現在。
思來想去,蘇冀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
爲了活着,不磕碜。
他安慰着自己,這不算背叛國家,背叛立誓要守護的人民。
他安慰着自己,自己這樣做,隻是爲了盡快與特别行動小組的人員見面。
他也在内心告誡自己,與車内其他人員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如果他們有什麽危險舉動,自己一定要豁出性命,也要阻止。
哪怕現在的他,無比的虛弱。
虛弱到,眼皮慢慢沉了下來,遮蓋了所有景象。
就在這時,坐在前邊的劉亮,莫名其妙喊了一句話。
蘇冀聽得不是很清楚,但隐約還是聽到了什麽,“黎明”,“迎接”這樣的字眼。
他不知道劉亮爲什麽要喊出這樣的話語,但他實在是太累了。
與詛咒糾纏了那麽久,他一直都沒敢合眼,生怕自己就這麽一睡不起。
而現在,他終于可以放松身心,小憩那麽一會。
後視鏡裏,小蘿莉依舊鼓着腮幫子,眼神不善的直視着正前方。
她似乎知道有人正在偷看她,但她就是要故意裝成這個樣子,來表達内心的不滿。
另一邊,蘇冀耷拉着腦袋,像是小雞啄米般,時不時頭向下點一下,然後微微擡起,再向下點一下。
劉亮慢慢收回目光,他斷定自己剛剛說出的那段話,蘇冀是聽見了的。
但他現在卻睡得很沉。
“爲了迎接黎明。”
劉亮剛剛說的這句話雖然顯得非常莫名其妙,但他相信“破曉”組織裏的人聽到都會清楚,這是接頭暗号。
當成員彼此不确定彼此身份時,通常會找機會說出類似這樣的句子,來迅速找到隊友。
而成員彼此已經知曉對方的身份後,則是會用“黎明将至”來确認身份。
“破曉”組織一直保持着嚴謹的神秘态度,所以他們絲毫不擔心有人會知道這個暗号從而危害組織成員。
但就算這個暗号洩露了,他們也不害怕。
因爲“黎明将至”還有另外一層含義。
就是,我已經做好了,随時爲了迎接黎明而獻出自己生命的準備。
劉亮并不擔心尹洋洋聽到這句話會是什麽樣的反應,“青銅樹”組織裏的人,都知道“破曉”組織的存在。
這兩個組織,算是死對頭。
但尹洋洋,并不會插手這些,更不會将劉亮說過這句話的事實,向組織彙報。
這點,劉亮非常放心。
試探過蘇冀并不是“破曉”組織埋藏的釘子後,劉亮繼續沉思了起來。
他将目前所有搜尋到的線索,一一整理,并在腦海裏展開了一陣頭腦風暴。
首先,他之所以敢斷定“死亡來電”這起S級事件是場有預謀,人爲幹涉的事件,完全是因爲“傳喚者”是有理智的。
一名S級的失控者,還有理智的情況下,是絕對不會公然暴露身份,畢竟和國家機器對抗,無疑是自尋死路。
發生這種情況,要麽是失控者徹底失控,完全喪失了理智;
要麽就是爲了什麽執念,甘願犧牲自己。
比如說仇恨,愛情,或者爲了什麽狗屁黎明。
那麽這位“傳喚者”,又是爲了什麽呢?
但不管這位極度危險的失控者是爲了什麽将燕城攪得是天翻地覆,劉亮都敢斷定,這裏邊有某個組織的身影。
隻是,不清楚是哪個組織罷了。
他還想知道,“傳喚者”究竟是無意成爲了别人的刀,還是故意成爲一枚随時可以犧牲掉的棋子。
根據情報網傳來的信息,關于“傳喚者”的真實身份,大概有三個線索。
但目前這三個線索,仍然在追查當中。
燕城目前被封城,這些信息傳遞都受到了限制,劉亮懷疑,等追查結果到他手上時,事件估計都解決了。
轉念一想,劉亮開始推斷這起事件的幕後主使,哪個勢力的可能性更大。
目前國内真正能夠與處理局分庭抗争的,也就那麽幾個勢力。
“青銅樹”、“破曉”、“美食俱樂部”、“那家醫院”和“怪癖同盟互助會”。
但實際上,“怪癖同盟互助會”是“青銅樹”組織的産物。
“那家醫院”和“演戲的村莊”,則是“破曉”組織所創。
歸納下來,目前失控者們所聚攏的組織,無疑就三個。
“青銅樹”、“美食俱樂部”、“破曉”。
首先能夠排除的,就是“美食俱樂部”這個組織。
如果說這次事件涉及食人,那麽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個奇葩組織幹的事。
但現在看來,明顯不是。
“青銅樹”的核心宗旨,是希望失控者能夠與正常人類共存于這個世界,失控者不再受到歧視,不受到非人待遇,能夠擁有一片屬于自身的樂土。
當然,理想偉大而崇高,但明顯是異想天開。
雖然劉亮是“青銅樹”組織的一員,但他一直是這麽覺得的。
“破曉”組織的核心宗旨,更是瘋狂。
這個組織所謂的黎明,就是将全世界的人類,都變成失控者。
他們認爲,失控者是新一代文明的産物,是新一代的人類,根據自然法則,無法進化的通通都将淘汰。
簡單來說,兩個組織的核心價值觀就是截然相反的。
青銅樹組織希望大家平等,而破曉組織直接覺得,失控者高人一等,甚至他們更認爲,失控者才是食物鏈的頂端,是未來世界新的主宰。
劉亮的直覺告訴自己,燕城這起事件,破曉組織的嫌疑巨大。
但其他幾個勢力也不是完全沒有動機和獲利點。
其中就包括了,異常犯罪處理局。
劉亮非常清楚,處理局裏的勾心鬥角,他也非常不能理解,爲什麽要勾心鬥角。
夏子規的出現,讓他嗅到了一絲不正常的氣味在裏邊。
要麽是處理局有參與,要麽是處理局的高層想要借此事件,做點什麽。
“呵,爛透了。”
劉亮摘下金絲眼鏡,用手捏了捏發酸的鼻梁。
回想起異常犯罪處理局所做的那些事,他下意識說出了這句話。
一旁認真開車的尹洋洋并沒有理會對方莫名其妙說出的話語。
在她眼裏,劉亮任何舉動,都是有目的性的。
“接下來,去哪裏?”
車子下山後,尹洋洋輕點刹車,降下了些許車速,偏頭向劉亮詢問到。
“去燕城銀行。”
劉亮說完後,便将視野望向車窗外,快速閃過的一幕幕風景。
青銅樹的理念雖好,但不是他的信仰。
破曉組織的理念雖然瘋狂,但最起碼從表面來看,對失控者是一件好事,但他也不感興趣。
對于劉亮而言,隻有那位神明,才是他的信仰。
從一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