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枝繁茂密,常在大城市裏生活的人走到這,興許就會感歎,這就是所謂的大自然吧。
可除了空氣清爽些,卻又處處透着莫名的詭異,這裏沒有應該會出現的鳥叫聲,也沒有生機盎然的那種感覺。
就隻覺得,這裏布滿了陰霾的死氣。
蘇冀依舊站在門邊,一手扶着門框,雙腳腳尖緊貼着門檻。
他不敢輕易邁出去,因爲他掌握着磁域能力,這座簡陋的茅草屋,就是他的媒介。
在這裏邊,他會比較有安全感。
畢竟屋外邊站着那三個人,仿佛都不像是人類,而是三個龇牙咧嘴的惡魔。
就好比那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萌不死人的小蘿莉,先前還兇殘的差點把他脖頸扭斷。
而現在,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紅着個臉,像個正常的小姑娘。
劉亮看到蘇冀沒有出來的意思,淺淺一笑道:“你是不屑與我們爲伍,還是想光榮的死去?我相信你知道的,以你目前的實力,我們中間随便一個人都可以輕而易舉殺死你。”
他這話的意思,其實是想告訴對方,他沒有惡意,但對方明顯是誤解了。
畢竟最後那段話,威脅意味嚴重。
蘇冀輕咳幾聲,被擠壓的咽喉還有些不适,他笑着回應:“我當然知道,所以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區别。”
“區别?所謂的搜查官和失控者?戴上這個質非文是的搜查官名頭,就真以爲你們就不是失控者,就高人一等了?就是個正常人了?”
劉亮表情逐漸冷漠起來,語氣充滿了不屑。
蘇冀的眼神也冷冽了起來,他直接用手指着劉亮,以及遠處汽車内的那個女人。
“海西城鯉城市那所高中,十幾條人命被活活燒死。申城那座小區,五十多條人命被吸幹血液制成幹屍。我是失控者沒錯,但我不會做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你就躲在這偏僻的半山腰上,那你爲什麽要躲在這裏呢?你又是怎麽成爲失控者的?你的手上,就沒有沾染過他人的性命?”
劉亮質問的話語,讓蘇冀一瞬間恍惚了起來。
他腦海裏,忽然閃過一些些黑白色的畫面。
畫面裏,是一張張和藹可親的笑臉。
有婦女的,有老人的,他們都笑得很溫柔,都在張嘴說着話,手裏還拿着半塊馍片,在那舉着。
隻可惜,畫面像是七八十年代的默片,沒有半點的聲音。
隻能看到,這些人很友善,似乎是關懷備至的長輩,示意要第一視角的主人公吃東西。
随後畫面一轉,這些笑臉都消失了,不管是那位婦女,還是那位老人,他們的眼裏盡顯冷漠,和排斥。
他們伸手指指點點,老人更是一腳踢翻地上用來裝水的水桶,表情十分憤怒。
視角裏,這個主人公開始挑水,砍柴,下地種田,燒着柴火,用竈台煮着飯菜。
他伸出纖瘦的手臂,上邊布滿了淤痕。
蘇冀知道,這是他的回憶,他的過去。
住在農村裏的他,是個留守兒童,父母外出打工,把他寄養給了姑姑。
畫面中出現的那位婦女,就是他的親姑姑,而那位老人,則是他的親爺爺。
父母雖然回來的次數很少,但每個月都會按時寄錢回來,所以姑姑和爺爺,在那段時間裏,對他一直都很好。
可是沒過多久,突然有一個月,蘇冀記得,原本該寄回來的生活費,那天沒有收到。
村裏和父母一同外出打工的村民來到家裏帶來了噩耗,蘇冀的父親在工地裏出了意外,母親找包工頭理論,至今沒有回來。
然後那個村民掏出了一個紅布包,交到了蘇冀的手上,裏邊包着一沓子花花綠綠的鈔票,大部分都是散錢,皺皺巴巴的。
村民眼神躲閃,說這錢是包工頭賠償的金額,他們幾個人沒用,隻能要到這麽點錢了。
蘇冀紅着眼眶,錢都沒來得及在手上捂熱,就被姑姑一把奪了去。
姑姑數了數,大概是一千多塊,隻夠平常生活費的一半。
姑姑開始拽着那位村民的胳膊,宛如潑婦一般破口大罵,而那老頭,更是舉起鋤頭要打人家。
這三個人,就這樣互相拉扯出了屋子。
隻留下蘇冀一個人,面對空曠的老房子,冷冰冰的牆壁,發呆。
他那時候,還不懂得,什麽叫做永别。
也是從那天開始,姑姑和爺爺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們不再對蘇冀笑臉相迎,語氣不再那麽溫柔。
他們會要求蘇冀做這做那,甚至會逼迫蘇冀出去賺錢。
搖了搖頭,後面的事,蘇冀不願意在想起。
他與劉亮眼神在那瞬間彼此對視了下,蘇冀清楚的從劉亮的眼神裏,看到了戲谑的色彩。
就仿佛,自己塵封已久的回憶浮現在腦海,是對方的傑作。
“難道這是他的能力?可是檔案裏明明記錄的是,劉亮能力是操控火焰啊。”
蘇冀有些後怕,他總覺得眼前這個戴着金絲眼鏡,言行舉止盡顯儒雅的男人,有些深不可測,明明打扮得十分高貴,卻幹着如同惡魔般的行當。
他開始忌憚這個男人。
“别誤會,每個失控者,不,準确來說,是每個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你會想起不好的事情,完全是你自己壓抑自身情緒過久而導緻的,并非是我的能力。”
劉亮越這樣解釋,蘇冀的忌憚,反而越重。
甚至于,蘇冀懷疑對方是不是擁有讀心術。
“行了,我現在沒功夫跟你糾結這個問題,成年人的世界裏是沒有好壞之分的。隻是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罷了。”
“我們救你,也隻是受人之托,如果你看過我的檔案,應該清楚,讓我們來救你的人,是誰吧?”
劉亮試探性的反問到。
“方哲?”
蘇冀将信将疑的回答。
這個名字,在劉亮問完後的瞬間,立馬出現在他的腦海裏。
當時被黑暗包裹的蘇冀,聽到了外邊那個許諾會來救他,讓他一定要堅持住的聲音。
蘇冀當時是無奈笑着的,他隻把對方這句話,當成了一種安慰。
兩個人素未謀面過,但蘇冀覺得,這個處理局的新人,是個溫柔的人啊。
隻是,處理局的人,爲什麽會和這幾個臭名昭著的失控者走在一起?
雖然劉亮的檔案裏記錄過,方哲和他的關系非同一般,但監視小組的人已經明确過,劉亮正式被處理局列入危險等級名單後,這兩個人就沒有往來的聯系了。
所以蘇冀還是半信半疑的。
劉亮淡淡的掃了蘇冀一眼,他擺出有點不耐煩的架勢道:“反正,你現在已經被救出來了,朋友的囑托我算是履行了。你要繼續站在這,還是要幹什麽,都與我無關。不過我得告訴你,方哲爲了請動我們,付的代價可不小,你這樣懷疑這懷疑那的,我覺得對他是一種侮辱。”
蘇冀不做聲了,他現在也有些迷茫。
雖然不願意跟這群人交流,但以自身現在的實力,以及來電詛咒的侵擾,如果離開這幾個人,估計那通電話還會打來。
蘇冀知道,詛咒雖然能夠拔除,但隻要“傳喚者”這名失控者沒有被收容,他始終會在通話名單裏。
他沉思片刻,最終一腳踏出了門檻。
“我跟你們離開。”
可正當他前腳剛踏出門外,踏在茅草屋院落的泥土地上時。
一陣詭異的鈴聲,直接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