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巨大的工廠矗立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從大門位置開始,中心點很整齊的被一分爲二,形成一道猶如鴻溝般的裂縫,直直延伸。
門口蹲着一名長發披肩的女人,她低着頭,對眼前壯觀的景象絲毫沒有興趣,反而正在打量起遷移的螞蟻長隊。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螞蟻連成一條直線,就像是有人用炭筆在地面上随意劃拉了一道似的,和工廠的裂縫很像。
照理來說,工廠有着這麽一道巨大的裂縫,上方的土塊應該會不斷掉落下來,時間一長甚至會引起坍塌。
但神奇的是,裂縫切割得很整齊,嚴絲合縫,不但沒有掉落下來的土塊,就連細小的沙土都沒有流下。
巨大的裂縫筆直延伸,并沒有貫穿整座工廠,而是到最後三分之一的位置處停了下來。
就好像那裏有什麽東西擋住了一樣。
順着裂縫最後暴露出來的縫隙,陽光照射下去,照在牆面上一個人的身上。
那個人耷拉着腦袋,四肢像是被砌進了牆體裏,隻有頭部與上半身暴露在外,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就像是被剝了皮一樣,隻有血紅色的肌肉裸露在外,上面還蒙着厚厚的灰塵。
就仿佛這個人受到了剝皮酷刑後,直接被遺棄在了這裏。
工廠内,充滿了光亮,畢竟這個地方已經成爲露天式的了。
有三個人站在這裏,兩男一女,他們看起來好像都很熟悉彼此,正在互相打量着對方,像是同一個陣營裏的。
可從他們臉部表情來看,卻又表現得沒那麽熟悉。
因爲他們彼此都在警惕着對方,既沒有老友重逢的寒暄,也沒有戰友間互相的問候。
準确來說,這個現象隻表現在沒穿衣服的栾文和手攥土偶的白粽,這兩個人的身上。
他們倆同時對拖着長劍的張十三,“厲鬼”張十三,抱有警惕。
倒是張十三,散亂的頭發遮住大半邊臉頰,眼珠子在發絲縫隙裏滴溜溜亂轉,一臉冷漠。
從他的視線裏來看,就仿佛兩旁的人都是不存在的。
從他那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來看,就好像扛着鐵鍬來挖寶的财迷,辛辛苦苦跟着藏寶圖的指示路線跑了大半裏地,挖了大半天土,結果就挖出來個破靴子。
那種希望破碎的感覺,那種憤怒,絲毫沒有被張十三掩飾。
可張十三表現出來的樣子,壓根就不是這樣,他臉上根本沒露出半點表情,更别提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
但白粽就這麽覺得,她覺得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很可怕。
她甚至緊張得下意識咽了口口水,手掌心裏的土偶,也被她捏得更用力了些。
沒辦法,張十三給人的壓迫力實在太強了,難怪這家夥的代号會是“厲鬼”。
白粽心裏怏怏的想着,眼看着身穿白色制服,拖着柄巨劍的張十三距離她越走越近,她眼神立馬漂浮躲閃,就是不敢直視對方。
“咯咯咯。”
低沉怪異的氣泡音從張十三的喉結裏滾動了出來,吓得栾文與白粽渾身抖了個激靈。
“我記得,你們是肖恩手底下的人吧?嗯?”
張十三來到了白粽的跟前,吓得這名女子臉上瞬間煞白,身子不由得連連後退。
那種壓迫感,就仿佛瞬間有一頭高大的猛虎沖到了眼前一樣,讓白粽身子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都緊繃得死死的。
白粽如小雞啄米一般,點着腦袋。
然後她的餘光就瞄到,眼前高大且古怪的男人,忽然就舉起了他手中的那柄巨劍。
手起,劍落。
“什麽情況?這是什麽情況?”
白粽眨了下眼,一臉懵的狀态,她就看見掌心中那個土偶身體,整整齊齊地斷裂成兩截。
站在不遠處,臉色陰晴不定的栾文,忽然就覺得眼前的世界變得傾斜起來,不管是那高大男人的背影,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那個女人的樣子,都開始傾斜。
白粽捂着嘴巴,連叫出聲的勇氣都沒有,她眼睜睜的看着不遠處的栾文,身體從肩部到胯部,一道斜着的血痕噴湧着鮮血,帶着與她自己同樣懵逼的表情,上半身就順着傷口,向下滑落在地,很是絲滑。
“咯咯咯,你還有幾個替死土偶?”
伴随着張十三這怪異的氣泡音,是他又一次的擡起手。
不過這一次他不再是豎着劈下,而是停留在半空中,好像故意給對方留下了逃跑的時間。
白粽身子抖個不停,她能準确的感知到對方的殺意。
對方是真的要緻她于死地,而不是失控者間所謂的開玩笑。
隻是她不明白爲什麽,一切的狀況都太出人意料了些,導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眼前高大男人那柄高大的劍,在白粽眼裏變得好像巨大了許多,如遮天蔽日一般,遮住了頭頂上工廠那道裂縫。
劍鞘的陰影光線,正巧打在了白粽的半邊臉上,形成一副絕美的凄慘畫面。
白粽沒有逃跑,她不是不想,而是被吓得根本挪不開腿,兩條腿就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無比。
她也不知道爲什麽,自己明明經曆過那麽多生死場面,卻會被眼前的男人給震懾到。
可能,這就是頂級戰力“五鬼”與他們一級搜查官的區别吧。
也可能,那麽多生死場面,都有别人替她去死,所以壓根就沒有那種危機感吧。
這時候的白粽,思緒特别亂。
她的視線,看到了不遠處栾文那半殘的軀體,他正在用胳膊撐起殘缺的身體,一臉麻木的望着她。
“怎麽會,怎麽會?明明一起搭檔了這麽久,可最後他卻表現出這樣的姿态。”
白粽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她咬着牙,努力想要讓自己邁開雙腿,她不想死,不想死在這裏,不想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去,更不想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可是,雙腿爲什麽就動不了啊!
大劍定格在半空中的時間,似乎有點久了。
張十三雙眼陰鸷的瞪着眼前這名女人,就像是看一隻嗷嗷待宰的綿羊。
他的劍終究是落了下來,但這次不是劈下,而是對準白粽的身體,輕輕一刺。
連血花,都沒有濺起。
栾文眼睜睜的看着白粽倒了下去,那雙大眼睛,帶着驚恐,不解與絕望,以及倒下去最後,望向他時所帶的那抹怨恨,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砰。”
白粽的身體倒下去的那一瞬間,發出沉重的聲音,震起地面上厚厚的灰塵。
在淡薄的塵霧中,披頭散發的高大男人持着巨劍慢慢轉過身來,猩紅的眼珠子在發絲縫隙中緊盯着栾文。
“張十三,你到底想幹什麽!是總部派你來處理我們的?”
栾文陰沉着臉吼到。
其實他現在的樣子十分狼狽, 身子是殘缺的上半身趴在血泊當中,準确演繹了什麽叫用最慘的樣子說着最狠的話。
張十三由于身形高大,再加上栾文是用胳膊撐着身體趴在地上的,這就導緻張十三看向栾文時,有些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他就這麽面無表情的與栾文對視了幾秒。
随後将持着的巨劍改成先前拖着的姿勢,道:“黎明将至。”
栾文瞬間愣在原地,他雙眼微眯,大腦快速運轉着。
然而當他看到張十三臉上露出了耐人尋味的笑意時,立馬明白自己現在的思考和停頓,根本就是最錯誤的決定。
栾文微微張開嘴巴,但沒有發出聲音。
他還在判斷,還在思考。
可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像是某種證明。
栾文沉默了會,随即是癫狂的大笑,笑聲響徹在空曠的工廠裏。
他臉上的表情轉變得很快,就像是一個原本非常斯文紳士的男人,刹那間撕去僞裝,露出真正的惡魔模樣。
他瞄了一眼不遠處白粽的屍體,收起了大笑聲,臉上的表情變得無比的肅穆:“爲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