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承坊區的那座老舊工廠,繼續保持着那荒涼冷清的模樣。
沒人知道,也沒人在意,工廠内部究竟是怎麽樣的光景。
白粽和栾文的事,暫時擱置。
現階段的燕城受到S級失控者“傳喚者”的磁場波段影響,可遠不止如此。
比如,衡定區的那棟普通的公寓樓。
燕城當地人心知肚明,燕城比較核心的地區,是石山區。
這裏有全省最好的重點高中,也有最好的醫院,發展重心明顯都靠近這裏。
而相鄰的承坊區與衡定區,則被戲稱爲老城區和工業區。
承坊區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住在這裏的人都滿懷期盼的希望自家能夠拆遷,然後遷移到石山區去。
而衡定區,較爲偏僻,大部分以工廠爲主。
雖說工廠都有專門的員工宿舍,但還是有很多人喜歡住在外邊。
這也就讓這個區域多了許多物美價廉的公寓樓。
租金便宜,拎包入住。
但弊端,就是門挨着門,一棟樓裏住着許多形形色色的人。
“蛋堡”公寓,算是所有公寓樓裏,口碑比較不錯的一個。
這也就是柯瑤爲什麽要選擇住在這裏的原因。
雖然這公寓的不遠處,有一個大型的垃圾站,時不時會傳來難聞的臭味;
雖然同層最盡頭的那個老爺爺,喜歡收養一大堆流浪貓,貓叫聲很吵;
雖然鄰居或者是對門的人,都不認識;
雖然她最近,老是會做一個紅色的噩夢。
但都不影響柯瑤喜歡住在這裏。
“蛋堡”公寓樓,如往日一般平常。
住在這裏的人們,覺得天氣愈發的陰冷了。
明明隻是初秋,冷得有些異常。
但沒人往心裏去。
受到急性傳染病的影響,燕城封城了,這公寓樓的人們,也盡可能的房門緊閉,将自己緊鎖在屋内。
在三層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棕色的大門内,傳出此起彼伏的貓叫聲。
有炸毛的,有慵懶的。
喜歡撸貓的人,可能會覺得這聲音宛如天籁,讨人喜歡。
但不喜歡的人,隻會覺得無比的吵鬧煩人。
一中年男子氣沖沖的打開房門,惡狠狠瞪着他的對門,聽着這些貓叫聲,隻覺得像是被那些令人厭惡的貓伸出爪子撓了心。
“嘭!”
房門被他故意用力關閉,以發洩内心的不滿。
中年男子關上門走進屋内後,就在不大的客廳裏來回走動,内心無比的煩悶。
他不是沒有跟對門的老頭說過這件事,但都吵得不可開交。
甚至有一次最嚴重,他和老人争吵的聲音,引來了同樓層的鄰居們。
中年男子知道這層樓的人,或多或少都跟他一樣,對老頭收養那麽多的流浪貓,影響到他們生活而感到不滿。
他那天本以爲大家會同仇敵忾,幫着他說話。
然而中年男子想錯了,全部鄰居,都向着老人。
他們以老人收養的都是流浪貓,是愛心舉動爲由,紛紛數落中年男子,讓他最後隻能以大力關門收場。
“這是什麽!這是赤裸裸的道德綁架啊!”
中年男子想起那天衆人的嘴臉,就氣得一腳踹飛了沙發旁的塑料垃圾桶。
“媽的,一群僞善的人,明明經常聽他們說貓叫聲很吵人,老頭家裏也很臭,希望那老頭趕緊去死,希望那老頭趕緊搬走。怎麽都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男人很生氣,拳頭被他捏得死死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爲什麽,最近脾氣好像越來越難以控制。
在客廳來回踱步的他,忽然将目光瞄向了廚房。
廚房很小,盥洗池也很小。
幾條今晚本來要用來紅燒的小黃魚就在池子裏被水養着。
男子的目光,又移到了廚房下邊,那一包敞開來,用來毒老鼠的黃色藥粉。
他的雙手忽然開始顫抖了起來,一種大膽的想法從腦子裏一閃而過。
鬼使神差的,他慢慢走近了廚房。
就像是有一個黑影,出現在他的身後,帶着笑意,緩慢推着他行走一樣。
房門,開了,又迅速關閉。
“嘭!”
這一次,關門的聲音更大了,比幾分鍾前還要響,甚至震得這棟樓都好像晃了晃。
當中年男子居住的房門關閉後,他對面那屋子的門,緊接着開啓。
一老者面帶愁容從門縫裏探出腦袋,他知道剛剛的聲響,是對面弄出來的,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第一次的時候,老人本不想搭理,畢竟這件事是他的不對。
雖然這些可愛的流浪貓是他收養的沒錯,但太多貓造成的聲響與臭味,确實影響到了周圍的居民。
所以當對門傳出第二次的發洩時,老人還是決定出去安慰一番。
可當他剛打開門才發現,對面的已經将門關上了。
老人歎了口氣,目光不自主盯上了腳邊的一條小黃魚。
他那滿是皺紋的面龐,湧起了一絲寬慰的笑意。
“這魚是對面送的,還是同層哪個喜歡貓咪的好心人送的呢?”
“怪新鮮的啊,就這樣給貓吃了,有些浪費吧。”
老人樂呵呵的撿起那條小黃魚,緩緩走進了屋内,順手将房門關閉。
公寓樓,又恢複了甯靜。
偶爾,有房門打開,又關閉。
急性傳染病的嚴重性,讓很多人都不敢輕易出門,所以這公寓樓内幾乎無人走動。
夜幕,降臨了。
這是柯瑤最怕的時間。
因爲她最近老是做着一個紅色的噩夢。
夢裏,一片血紅,一雙又一雙眼睛,像是流着血淚一般死死的盯着她看。
每次一做到這種噩夢,她便會驚醒,然後望着牆壁或是天花闆發呆。
今夜,是否又會如此呢?
靠在床頭看手機的柯瑤,有些擔心的想着。
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了牆壁上貼着的滿滿海報。
這些海報上,都是同一個人,一個長相帥氣的男人。
柯瑤是個追星族,她最喜歡的明星就是蕭博。
可惜不知怎麽了,這家夥突然就糊了。
但這并不妨礙,海報繼續貼滿整個牆壁。
畢竟一張一張撕掉,有些麻煩。
畢竟每天與帥哥對視入睡,心情會很美麗。
“喵~”
一聲貓叫,将柯瑤走神的心思呼喚了回來。
她笑臉盈盈的望向跳上床的一隻橘貓,伸手撫摸着對方那柔順的毛發。
這層盡頭,有個老爺爺收養了很多流浪貓。
這些流浪貓偶爾會串到别人家做客,喜歡貓的居民對此司空見慣,好吃好喝的供着。
不喜歡的,就會将貓一腳踢出去。
比如老者那對門鄰居。
柯瑤聽說,就因爲如此,老爺爺和他那對門鄰居,争吵過好幾次。
有一次好像因爲那對門鄰居将一隻串到他家裏的流浪貓直接從樓上陽台丢了下去,導緻老爺爺與那中年男子大吵一架,還驚動了許多同層的人去勸架。
不過那次柯瑤因爲在廠裏上班,所以沒有參與。
具體情況都是道聽途說來的。
摸着橘貓的背部,橘貓發出“咕噜噜”的聲音,以表達自己的舒服。
柯瑤将橘貓用雙手小心舉起,笑着道:“小橘,今天晚上姐姐抱着你睡,你可要保佑姐姐不要再做噩夢了喲。”
“噗嗤。”
柯瑤說完,自己都笑了。
她覺得自己最近真的被那噩夢搞得有些神經質,竟然會讓貓咪保佑她。
起身,關燈,快速回到被窩。
柯瑤抱着懷中柔軟且溫暖的橘貓,緩緩進入到了夢鄉。
夜晚,很安靜。
整棟公寓樓,也安靜得有些瘆人。
忽的,有門打開,然後關上。
忽的,又有門打開,然後緩緩關上。
走廊盡頭,老者的屋子,貓叫聲似乎少了許多。
“滴答,滴答。”
滴水的聲音,在房間突兀響起。
夢裏,一雙又一雙紅色的眼睛,像是定焦一樣,死死盯着她看。
還沒完全驚醒的柯瑤,皺着眉頭,不安的轉了一下身子。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找尋橘貓的身體,借此獲得安全感。
而那橘貓,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
迷迷糊糊的柯瑤忽然感覺到,有一雙溫暖,濕潤的舌頭,正輕輕從她的下巴舔到耳垂。
癢癢的,暖暖的,滑溜溜的。
心,好像安靜了下來。
可那紅色的噩夢,并沒有因此消散。
當那一雙又一雙紅色的眼睛迅速接近,那血紅的瞳孔就要逼近時。
柯瑤猛地驚醒。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精神有些崩潰,差點哭出聲來。
這個噩夢,何時才是一個頭啊!
柯瑤轉身,打開了床頭櫃的小夜燈。
雖說燈光不太明亮,但足以照射房間内本就不大的環境。
她習慣性的将目光,移到了牆壁上一張又一張的海報上。
蕭博的臉,還是那麽完美帥氣啊。
橘貓似乎離開了,最起碼房間内找不到它的蹤影。
也聽不到,它的叫聲。
除了那“滴答”“滴答”滴水的聲音,房間内安靜如常。
“是不是水龍頭沒關緊呢?”
柯瑤下意識想了想。
但她的目光,并沒有從牆壁上那些張貼的海報中離開。
突然,她發現哪裏不對勁。
有一張海報上,蕭博的雙眼是漆黑空洞的,就像是被挖去了眼珠子一般。
柯瑤猛地起身,迅速走到了牆壁邊。
那面牆壁,直接延伸到門口。
但從床上,是無法直接看到門口玄關處的景象,因爲有另外一面牆壁阻礙了視線。
可當柯瑤走進牆面時,她就能清楚看到玄關處了。
“滴答”“滴答”
滴水的聲音,不是從廚房傳來的,而是門口。
也不是水龍頭沒關緊的聲音,而是滴血的聲音。
一隻皮開肉綻,有着橘色毛發的貓,正被繩子吊在門邊挂衣服的架子上,一滴又一滴的血液,從貓的屍體上往下滴落,發出清脆的聲響。
整個玄關處的地面,積了一大灘的血液。
正下意識準備呼叫的柯瑤,突然被一雙從她身後迅速伸出來的大手捂嘴了嘴巴。
這雙大手的指頭上,還殘留着血迹。
“噓,不要發出聲音,不然你的下場會和這隻讨人厭的貓一樣!”
溫熱的鼻息從耳後傳來,弄得柯瑤脖頸處癢癢的。
但她現在可沒有功夫考慮這個,渾身上下隻被恐懼填滿。
男人的聲音就像是魔鬼在低語一樣,讓人心生害怕。
柯瑤渾身顫抖着,隻能乖乖點了點頭。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忽的,一股滑溜,濕潤的觸感,從她的脖頸緩緩到下巴。
身後的男人竟然用舌頭舔了她!
柯瑤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甚至覺得有些惡心。
“你,可真甜啊,越舔越甜,嘻嘻嘻嘻。”
男人慢慢從她的身後走到了正前方。
柯瑤的瞳孔立馬變大。
那是一雙,和噩夢裏出現的紅色雙眼,一模一樣的眼睛。
她終于搞懂,爲什麽自己最近一直會持續做着那紅色的可怕噩夢。
她也終于明白,爲什麽有張不顯眼的海報上,蕭博的雙眼是挖空的狀态。
他,一直在隔壁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