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一切已經恢複正常。
不管是濃如墨汁的黑霧一片,還是颠倒着的血紅色校園,全部消失。
站在林小改先前所站的最邊緣位置。
目光所至,被迫墜樓的那名無辜學生的屍體,被正好停留在學校操場一角的白色運送車給運走了。
操場上早已沒了那些聚攏學生,偶爾會有一兩名身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走過,是屬于異常犯罪處理局的人。
好像,無事發生。
好像,真的無事發生。
隻有那一地的鮮血,證明了這一場悲劇的事實。
夏燃的人格還沒有回歸精神世界,仍舊掌控着大腦意識的一部分。
同樣的,方哲也在掌控着一部分。
就好像,左右腦,一人占據一半。
方哲思考的,是生命的價值,這一宏觀的哲學問題。
他尋思着,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如此罔顧他人的性命?
是從火災之後,自己如同孤兒一般,受盡他人的冷眼與嘲笑開始;
還是從被校園欺淩了數次以後,堅定了自己下次再被圍毆就逮住一個人死命還手開始?
是親眼目睹了自己同班同學那被焚燒得如同黑炭的屍體,還是得知這些屍體都是自己發小兄弟親手所爲的事實。
是自己曾經最信任的人欺騙了自己;
還是便利店後門小巷子裏,店員虐待流浪動物被自己的第二人格所制裁。
亦或者是,本性如此。
似乎一切的開端,隻有沒做過,和無數次。
當自己跨過了那一條限制門檻以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反而越來越熟練了。
熟練到,哪怕是現在,看着那一地的鮮血,也絲毫沒有愧疚的心态。
那名墜樓的無辜同學,其實是沒必要死的。
但,不管方哲有沒有假意将計就計,利用廣播聚攏學生,大概率,那名學生還是會成爲犧牲品。
林小改原本的計劃裏,就是會制造一場真正的墜樓。
區别在于,方哲如果沒有利用廣播幫她召集觀衆,林小改可能推人下樓之後,便會藏匿起來。
或者,會埋伏在暗中,給到來的方哲制造新的陷阱。
方哲這樣做,無非就是讓林小改覺得他們這些人不過如此,然後降低了自身的防範心理,同時也讓方哲的安全,更有保障。
從來沒有什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那都是狗屁。
死了一個人,就是死了一個人。
這才是最根本的事實。
就在方哲考慮哲學性問題的時候,夏燃考慮的,反而更貼切現實,也更實際。
孤高桀骜的他,認爲獵物從自己手上被别人救走,是一種極具侮辱的诋毀。
林小改,是不可能自己消失的,她沒這個能力。
磁域的展開,非常耗費自己的體力,幾乎算是殺手锏。
這張底牌打出來,要麽結束戰鬥,要麽自己被結束。
更何況,她的磁域,完全被夏燃利用雨衣男的磁域能力所取締。
林小改,完全就是等死的狀态,哪可能自己逃出去。
并且,夏燃非常清楚,自己是被别人撞擊了身體,産生了一時的分神。
因爲他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闖入到别人的磁域當中。
磁域能力,是失控者将磁場波段集中在一起的具象化顯現,創造出一個獨立的空間。
在這個空間裏,失控者幾乎是唯一的主宰,想怎麽操控,就怎麽操控。
進入到空間裏的人,幾乎就如同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所以,有經驗的失控者幾乎不會傻到沖到别人的磁域能力裏,哪怕自身實力高過創造磁域的人,也非常的冒險。
但就是因爲這樣,磁域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問題。
進來容易,出去難。
可能是這個能力從誕生開始,就有了這樣的弊端,專注于内部的打造,完全忽略了外部的結實。
打破别人創造出來的磁域,很難,但闖入進去,似乎很容易。
因爲沒人會想到,誰會嫌自己命長,無端端跑到别人的磁域裏求宰割。
可偏偏夏燃遇到了。
一個可能不清楚磁域可怕的人,一個會救林小改的人。
張星羽。
大概率是這個家夥了。
“學校裏這兩個失控者,讓我來處理。”
“沒問題。”
夏燃和方哲的對話,倒像是一個人站在天台上自言自語。
方哲清楚夏燃的性格,如果不是氣到極緻,這個輕視一切的家夥是不可能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并且,他也完全不必主動提出來,因爲方哲到最後,還是會讓他打工。
但夏燃還是主動說出來了,可見他的殺意是多麽的沸騰。
校長辦公室,聚滿了人。
校方領導和燕城一些副職領導,都在這裏邊。
除了陳校長這麽一個職位前不帶副字,其餘的全部都帶副。
由此可見,校外的“死亡來電”事件造成的影響越來越嚴重,嚴重到,都沒人敢外出開會。
陳校長那邊,很憤怒的說着學校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痛斥學生裏,怎麽出了這麽幾個敗類。
但方哲聽懂了,這是在指桑罵槐,指責他先前利用廣播,讓更多的學生親眼目睹了這場人爲災禍。
掃了一眼。
不管陳校長指責的言語多麽難聽,會議室的所有人,都沒人敢輕易搭茬,一個個眼神躲閃,還透着些許敬佩的意味。
方哲猜測,估計這些人,知道了他和慧秉的真實身份,沒人敢得罪。
陳校長敢罵,也隻是因爲是個小人物,知曉的不會那麽清楚,頂多,知道是上頭派來的人。
他絕對不知道,在搜查官的眼裏,他的命,也如同草芥。
不然,他也不敢罵了,甚至連開口都不敢。
罵了一小會,陳校長也就開始說正事。
“學校接二連三出了這種事,校方的看法是,暫時停課,讓學生們全部回家,以免再出現不必要的人員傷亡。”
這話說完,會議室裏一片冷清。
沒人敢胡亂提意見,懂事的人,已經把目光定格在方哲和慧秉所坐的位置上,等着這兩個人拍闆拿主意。
陳校長有些疑惑,但還是将目光順了過來:“兩位專員,你們看如何?”
“不如何。”
方哲笑了笑。
“就算我們知道了犯案學生的真實身份,但不管是張星羽還是林小改,都很有可能混入在離開的學生當中,那就等于是将危險放了出去。”
“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犯案學生的真實身份,怎麽可能會讓這兩個人渾水摸魚出去?這學校外邊都已經設下了一道又一道防線,怎麽可能呢?學生們必須放回去!”
陳校長,态度很強硬。
方哲卻沒辦法解釋什麽,失控者的事,是不能對外公開的,這是總部的底線。
當然,他也懶得解釋什麽。
隻見方哲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微微颌首:“對了陳校長,關于林小改的事情,你到底還有多少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