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廣闊的操場上起了一絲晨霧,橫七豎八的身影倒在那,浸染着大片發幹的血泊,有森森白骨穿透了出來,像是在控訴着自己的不甘。
很早就在操場上晨跑的幾名積極健身的學生,并沒有發現腳下踏到了什麽異物,就這麽無視般的跑過。
模糊不清的染血鞋印,彌留在了塑膠跑道上,無人發現。
一縷陽光穿透已經消散得差不多的霧氣,照射在人的身上,卻讓那些跑步的人感受不到什麽溫暖。
他們隻覺得,這天氣越來越涼了。
對于燕城第一中學的學子們而言,學業是繁重的,想卧床睡個懶覺是不可能的。
隻有樹上,停留在電線上叽叽喳喳的鳥啼聲,給了他們一些積極向上的慰藉。
就好像,早晨起來,擁抱太陽,讓身體充滿燦爛的陽光,渾身滿滿的正能量。
以及,幾顆眼角沒擦幹淨的眼屎。
早課,開始了。
有幾個班級的老師點名時,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發現,自己班上少了幾個同學。
因爲學校實行封閉式管理的緣故,校外又有急性傳染病,出現學生失蹤這可是大事。
幾名老師立馬将此事彙報給了班主任,再由各班班主任将這件事告知給了陳校長。
原本正在辦公室一邊打哈欠,一邊泡着熱茶的陳校長聽到消息後,這眼皮就止不住的跳動。
怎麽?最近學校就沒什麽好消息了嘛?
這是夢吧?其實我還沒睡醒吧?
陳校長當着幾位班主任的面,偷偷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然後面不改色的,心如死灰般的,接受了現實,也打算面對這個現實。
陳校長現在隻能猜想,是不是因爲學校封閉式管理,導緻一些學生産生了抗拒心理。
畢竟有些孩子,叛逆期來得比較晚。
“查,必須嚴查嚴辦!緊要關頭,還反了天了!”
陳校長一聲怒喝,讓幾名班主任明白了事态的嚴重性。
莫名失蹤的這幾名學生的同寝室舍友,被老師叫了出來,挨個詢問。
對于這幾個被叫出來後一頭霧水的學生而言,他們隻覺得能偷下懶還是不錯的。
并借着磨磨蹭蹭走到班級門口的時間,仔細想了想,自己最近是不是犯了什麽事沒藏好被發現,或者是被舉報了。
當班主任問出昨晚上幾名失蹤的學生有沒有回寝室時,這些學生都異口同聲的回答道:“有啊,查完寝後雖然他出去了一趟,但很快就回來了。”
“回來了?晚上就老老實實睡在宿舍沒有出去?”班主任有些不敢相信。
“沒有,我記得他回來後直接爬上床就睡了,一句話也沒說。”學生仔細回憶到。
“那你們早上起床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
當這個問題從各個班主任嘴裏問出來後,得到的答案終于是不一樣的了。
有學會說見到了失蹤的學生仍然躺在床上好好的;有學生說沒見着;也有學生說沒留意。
甚至,有幾名學生還因此産生了争執,一個非說和對方都搭上話了,另一個非說壓根就沒見到這一幕。
唯獨,讓所有學生産生一緻的答案,是各個班主任詢問到,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時。
他們都道,查完寝後回來的學生,怪怪的,一言不發就上了床,跟有心事一樣。
事情變得古怪起來,有些撲朔迷離。
有班主任聯系了一下失蹤學生的家長,得知這些學生并沒有回過家。
有班主任查了一下監控錄像。
學生宿舍走廊,其實都有安裝監控的。
通過錄像發現,那些失蹤的學生當天晚上,确确實實都有回到寝室。
再也沒有出來過。
等同于,一個大活人進入寝室後,就再也沒出來,如同人間蒸發。
陳校長坐在辦公室得知這個結果後,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些學生一定是聯合起來搞什麽小動作,蒙騙了我們!走歪了啊,路走歪了啊他們!不好好把這些心思用到學業上,怎麽能用到這種破事上邊!”
“查,必須查清楚!”
陳校長義憤填膺,順帶夾雜了一些委屈感。
他認爲自己矜矜業業,任勞任怨培養這些未來的花朵,怎麽能遭受花朵這樣的對待。
有班主任答道:“校長,這些學生都不是同個班級的,而且沒聽說過他們有過私交啊,不太可能是聯合起來的吧。”
陳校長聽到這話,立馬激動了起來。
“不太可能?這些學生背地裏瞞着你搞什麽小動作,你會清楚?你說不太可能,那你怎麽跟我解釋這些素不相識的學生爲什麽進了寝室後,第二天就全部消失了呢?難不成我們學校鬧鬼啦?”
陳校長的眼神,讓提出質疑的那位班主任吓得不敢接茬,特别是當他聽到鬧鬼這個詞,渾身就覺得涼飕飕的。
好像,真的隻有鬧鬼才能把這詭異的事情解釋得通。
“這件事情先别聲張出去,你們聯系一下班級裏的學生,不管用什麽辦法,加分也好,給補習材料也好,争取讓一些與失蹤學生關系較好的同學開口,給我們提供情報。一定要讓他們知道,咱們這麽做是爲了他們好,并不是讓他們出賣朋友打小報告!”
“另外,你們問問門衛的大爺,以及查一下學校周圍的旅館,網吧什麽的。”
“如果實在查不出什麽,就隻好報警了。”
陳校長癱坐在沙發上,神色有些萎靡。
那些班主任得到指示後,也不敢過多停留,紛紛走出房間。
看似平靜的校園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關于有學生失蹤這件事,很快就在學生群體裏傳了個遍,蓋過了幾天前有女同學要跳樓這件事,也蓋過了有學生半夜三更會夢遊這個消息。
許多學生,親眼看到自己的班主任,在門衛室和看門的大爺争吵了起來。
也有許多學生看到,自己的班主任不顧臃腫發福的身體,正在嘗試看看能不能翻越學校那纏着鐵絲的圍牆。
結果褲裆被鐵絲刮了個洞。
該查的,都查了。該問的,也都問了。
但一天下來,一點消息都沒有。
這些失蹤的學生,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照理來說,原本就戒嚴,采取封閉式管理的學校,偷跑出去幾名學生,不可能會這般的悄無聲息,一點痕迹都沒留下。
更何況現在外邊還有鬧得很嚴重的急性傳染病,學校周邊的網吧因此也都禁止開門營業了,那這些學生爲什麽要跑出去呢?
是什麽理由促使他們不願意待在安全的學校裏,非要去危險的校外邊呢?
陳校長,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更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還在後面。
随着夜深,各個學生宿舍樓的阿姨們開始了自己的查寝。
原本這個查寝工作,一般都是由阿姨或者是學生會的同學完成。
但今日學校遇到了這種特殊情況,陳校長便讓每個班級的班主任去處理這件事。
反正學校封閉了,老師們也被迫留在學校回不了家。
正好能讓他們幹這個活,借着查寝的功夫,警告一下那些學生不要亂跑。
因爲這次失蹤的學生無一例外的都是男性,所以此次查寝重點針對的就是男同學的宿舍樓。
查的,也格外認真,老師在點名,警告之餘,順帶還搜查了一下學生宿舍,看看有沒有私藏什麽違禁物品。
這也導緻今晚的查寝,比往日的進度要慢上許多。
507号宿舍,原本有十名男生住在這。
但今晚,隻有八名。
有兩名同學就在這次的失蹤成員名單上。
并不算很整潔的宿舍裏,還透着一股酸溜溜的臭襪子味。
但明顯這個宿舍裏的學生,都聞習慣了。
他們一個個正在将學校不允許出現的物品,裝在一層又一層疊加好的垃圾袋,準備藏在抽水馬桶的水箱裏。
手機、香煙、打火機、《少年賓某的故事》和《白潔阿姨故事》的書刊以及幾台遊戲機。
都被裝進袋子裏,得到妥善的安置。
當他們做好這件事後,一個個爬上床,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準備迎接查寝老師時。
率先迎接到的,卻不是查寝的老師,而是本該失蹤的那兩名舍友。
隻見這兩名舍友像是約好了一般,一前一後走進宿舍。
身上穿的,和昨晚上穿的一模一樣。
回到宿舍的舉動,也是一模一樣。
這兩個舍友都一言不發,面無表情的脫掉鞋子後,就各自趟回床上蓋好被子,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507宿舍的舍長見到這一幕有些惱火,他覺得就是因爲這兩個自私的家夥,導緻今晚查寝這般嚴格,害得大家夥爲了藏好東西煞費苦心。
他們不道歉就算了,竟然還膽大到裝成無事發生一樣倒頭就睡?
這能忍?
“喂,你們兩個還知道回來啊,可害慘我們了知不知道!行啊你倆,一聲不吭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偷跑出去,全校老師都在找你們知道嗎?竟然還敢直接回寝室,還不快去找班主任報道。”
舍長睡在靠門邊的上鋪,整個人側着半身,沖着那兩名舍友喊到。
然後,什麽答複都沒有,這兩個舍友躺下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什麽動靜都沒。
有脾氣大的忍不住了,直接起床就打算去找這兩人麻煩,結果正好查寝的老師走進了宿舍。
來的,不是一位老師,而是一群。
這些人裏,有男有女,甚至包括陳校長。
每一個,都面帶驚恐。
負責這個寝室學生的班主任最先從人群裏站了出來,朝着學生就問到:“你們宿舍不是有兩個學生失蹤了嘛?他們是不是也回來了?”
幾名學生點了點頭,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了兩個躺着人的床位上。
老師們順着目光看着那兩個床位,特别是上邊那兩個一動不動的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像是,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就在十分鍾前,一名查寝老師在一間有着失蹤學生的宿舍點名時,正巧那名本該失蹤的學生和507宿舍的那兩名失蹤學生一樣,突然就回來了。
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宛如行屍走肉。
特别是這個學生直接無視了所有人,在錯愕的查寝老師和呆住的全部同學目光中,徑直走到了自己的床位,直接就躺了下去。
隻脫了鞋,衣服什麽的都沒換。
躺下後,就閉着眼開始熟睡起來。
這名學生的舉動,讓查寝老師湧起了被無視的憤怒,他直接一個邁步朝那學生床位靠了過去,伸出手掀開被子,想要将這名目無尊長,不懂尊師重道的狂妄學生給拽起來。
可當老師的手剛觸碰到學生的胳膊,便如觸電一般快速收回。
老師驚恐的發現,床上那名學生皮膚泛着紫青的顔色,身體透着無比的寒涼。
就像一具屍體。
不,這完全沒有任何起伏的胸腔和感受不到任何熱氣的鼻息,明顯就是一具屍體!
查寝老師慌了,立馬讓宿舍裏的所有學生出去。
然後将此事,彙報給了其他老師和陳校長。
陳校長不信,在報警之前,他打算帶着一衆老師,親自确認這件事情。
然後陳校長就後悔了。
警察是通知了,但他還是要領着老師,把其他無辜的學生給妥善安置好,盡量讓學生們的恐慌壓制到最低。
此時走廊裏,已經站滿了學生。
每個,都戴着口罩。
老師們隻是解釋這些失蹤的學生從校外跑回來,可能是攜帶了傳染病毒。
并沒有告知真相。
警察沒到來前,陳校長什麽指令都不敢下。
他不敢解除學校的封閉,讓這些學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萬一回去的路上哪個學生真的感染了病毒,他沒辦法負這個責任。
真的算是,進退兩難。
但陳校長心裏清楚,自己這個校長職位,算是做到頭了。
今晚的燕城第一中學,看似熱鬧,實際彌漫着一股不安和恐懼的氛圍。
頂樓上,一名女學生站在那,神色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今晚爲什麽,一個來頂樓的學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