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兩道熟悉的孩童聲音突兀的響起。
“我藏好了噢~你快來抓我吧~”
“那我來了噢~”
一個幼小的身影,從方哲面前一閃而過,跟個大黑耗子似的。
當那身影進入房子裏沒過多久,整棟樓忽然燃起熊熊大火。
滔天的火勢異常兇猛,無所忌憚的吞噬着一切,方哲隻能順着火光,看到裏邊那屋子的輪廓。
他伸手摸了摸,火焰毫無溫度,也毫無實質感。
夢,終究是夢。
正當他準備擡腳走進這無比熟悉的房子裏時,一陣刺耳又熟悉的手機鈴聲在耳旁轟然炸響,将他拽回現實之中。
睜開雙眼的方哲望着潔白的天花闆,頗爲可惜的低聲罵了句:“草,以後睡覺前一定要弄飛行模式。”
他伸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了手機。
電話,是鄭思明打來的,催他趕緊來局裏開會。
這倒是讓方哲感到稀奇。
從申城培訓歸來後,他本來打算請假去之江城走一遭,完成與流浪女的諾言。
隻可惜,楊海鑫不但不給他批假,反而要求他每天都要去局裏報道。
啥事也不用做,隻需要像個招财貓一樣待在局裏就行。
這讓方哲,很難受。
因爲他發現這幾日,海西城分局裏人都很少,沒人能夠陪他聊天解悶。
隻有鄭錫堅一直待在局裏,不是趴着睡覺,就是躺着睡覺。
但他和這個鄭錫堅沒啥接觸,甚至他都快忘了分局裏還有這個家夥存在。
至于那些熟悉的人,不管是楊海鑫還是鄭思明,幾乎不見蹤影。
甚至很少外出執行任務,隻堅守在局裏出謀劃策的張洵,也跟着消失了。
方哲因爲好奇有問過鄭思明,對方卻隻敷衍說處理一起事件。
但具體是哪起事件,鄭思明一直都不願意提起,隻說是保密事件。
匆匆洗漱完,方哲穿上衣服就離開了家。
方世軍早就去商場豬肉鋪幹活了,倒是省了解釋的麻煩。
海西城分局,所有搜查官齊聚在會議室内,就等着方哲的到來。
方哲透過玻璃門發現,久違的那些人都出現了。
楊海鑫叼着根煙,雙手搭在兩邊的椅子扶手上,癱坐在那;一旁的張洵嘴唇不斷動着,以方哲對張洵的了解,他應該是在指責楊海鑫在會議室内抽煙的行爲。
鄭錫堅依舊埋頭趴在桌子上睡覺;陳傑龍一臉嚴肅的端坐在那,時不時往嘴裏塞肉包子;鄭思明靠在門的最邊上,離所有人很遠。
當方哲帶着歉意笑容走進房間,路過鄭思明身邊時,對方偷偷塞了一袋裝着燒麥的塑料袋到方哲的手上。
方哲輕聲道了句“謝謝”,拿出燒麥就往嘴裏送。
他本想自然而然坐在鄭思明旁邊時,卻聽見對方傳來嫌棄的話語:“離我遠點,我有潔癖,你不是不知道。”
“你還想被鼻屎洗臉是不是?”
方哲一邊大口嚼着燒麥,一邊伸手摸了摸鼻子。
“你!”
鄭思明無奈翻了一個白眼,起身坐到了對面。
見到人都到齊了,楊海鑫才從椅子上坐正,他先是伸手拿了一個遙控器,把隐私簾全部放了下來,不讓外界看到會議室内的景象。
随後才操着半死不活的口氣道:“人都到了嗷,這麽早叫大家過來,其實就是一件事。”
“雨夜屠夫事件,精神研究中心從原先判定的級别B級,提升到了A級。這就代表着,我們需要盡快将這名失控者收容嗷。”
其實按照正常情況,此時會議室的燈光應該全部關閉,然後投影機将關于這起事件的幻燈片打在幕布上。
然而因爲張洵患有黑暗恐懼症,所以會議室現在燈光不但沒有關閉,反而锃光瓦亮,讓人以爲挂着一顆太陽。
張洵将桌子上準備好的一些案發現場的照片持在手中,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鏡框說道:“雨夜屠夫這名失控者已經在海西城邊界犯下了很多起案子,隻是這個人很狡猾,一直在雨夜行兇,根本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迹。”
“根據殺戮周期的判定,雨夜屠夫今年的周期大幅縮短,隻要一下雨,必然會出現一名死者。”
“但奇怪的是,我們根據天氣預報和殺戮周期的判斷。前幾天的雨夜,我們召集了所有人埋伏在各個雨夜屠夫可能會行兇的地方,卻撲了個空。”
“他好像又和以前一樣,忽然就陷入到了沉寂當中,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不知道是收到了什麽風聲,還是什麽其他原因。所以今天這場會議,就是要召集大家一起探讨一下,然後準備短時間内,将這名失控者收容起來。”
張洵那邊,還在繼續闡述着關于“雨夜屠夫”事件的一些細節内容。
方哲卻已經猜出,這段時間鄭思明他們究竟是在忙什麽了。
這起事件方哲知道,因爲鄭思明之前在他吃早飯的時候發來的惡心圖片,就是這雨夜屠夫的傑作。
他同時也想起,自己從申城回來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場大暴雨,感情那天晚上,大家冒雨外出執行任務了。
還好,這起事件沒讓他參與,不然大半夜頂着暴雨蹲在草叢裏等待着罪犯,結果還撲了個空,多傻逼啊。
想到這,方哲看了一眼鄭思明,強忍着笑意。
然而他的餘光,不經意瞄到了張洵手中,拍下雨夜屠夫犯罪現場的照片。
那整齊疊好的血紅肉塊,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正當他還在腦海中思考到底是什麽讓他會産生熟悉感的時候,會議室的玻璃門,突然打開了。
因爲這是行動指揮部的會議室,很少有人敢來打擾,所以每次開會的時候,門一般都沒有反鎖。
敢這樣不通報就直接在開會的過程當中闖進來的,想來整個局裏,也隻有那位幹得出來。
衆人的目光,聚焦在了門邊這位長着國字臉的魁梧大漢身上。
他們正準備聽着楊淦局長這次又要說出什麽精神小夥的社會語錄時,卻破天荒的見到楊局長一臉嚴肅的站在門邊,隻是簡單的道了一句:“海鑫,你出來一下。”
深吸一口煙的楊海鑫“嗷”了一聲,便起身朝門外走去。
張洵随意看了一眼,繼續說着案件的細節。
門外通道,楊海鑫一邊吐着煙圈,一邊等待着對方開口。
他知道,是出什麽大事了,要不然楊淦不會是這樣的臉色。
清了清嗓子,楊淦很嚴肅的小聲說道:“出事了,總部剛剛傳來緊急通報,燕城第三号分局遭遇S級事件,陷入癱瘓狀态。局長撤離,隊長失蹤,五名一級搜查官全員殉職!”
楊海鑫靠着牆壁,嘬了一口煙:“昂,就這?我還以爲是沈老頭那老不死被失控者暗殺了嗷。”
看到楊淦瞬間黑下來的臉色,楊海鑫長籲一口煙霧又道:“開個玩笑嗷,說吧,是不是總部讓我過去處理,我倒是很樂意一個人去的。”
“胡鬧!這可是S級事件,你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小子的想法,你就是抱着要麽處理事件,要麽被事件處理的心情去的,你就是想尋死!”
楊淦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很是激動,縱使會議室的玻璃是隔音的,屋内的人也都能聽見。
他瞥了一眼身後,穩定了一下情緒,重新壓低嗓音說道:“楊海鑫,還是那句話,趁着苟活多給老子收容一些失控者,哪次遇到刺頭不幸殉職了,那是你的命,老子無話可說。”
“但你若是想故意尋死,我第一個不答應!你原本就是我的兵,我他娘的爲了你費勁心思主動申請調到海西城當這個破局長,你可别對不起我!”
“行了嗷行了嗷,别說廢話了嗷,出了S級事件總部肯定要組織特别行動小組的,這次是不是又想讓我帶隊嗷?”
楊海鑫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一雙渾濁的眼睛卻不敢望向自己的這位老上司。
“你想多了,總部這次的确要從我們局裏調人,但不是你。”
楊淦原本因爲激動的情緒而握緊的雙手,這時已經松開了。
“不是我你叫我出來幹雞毛嗷?”
“嘿,你這是什麽話,我不笑你别鬧,我給你臉就得要!總部這次調的人是方哲和鄭錫堅,這兩小毛孩一個滿肚子壞水,另一個成天懶洋洋的,這不是想叫你給他們做做思想工作嘛。畢竟是S級事件,哪個孩子不是心頭肉啊,可别去了就回不來咯。”
楊淦臉上雖然擠出了一絲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奈何。
楊海鑫猛吸了一口香煙,雙眼微眯起來:“帶隊的是誰?張悅然還是常裳?”
“酒鬼常裳。”
“嗷,他嗷?那其實還行,安全有保障。”
“但同行的還有慧秉那個瘋和尚。”
“嗷,跟總部說,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