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昏昏沉沉,還伴随着後腦勺傳來的強烈疼痛感。
似乎,這裏的空氣不太好,他咳嗽了幾聲,感覺胸腔悶悶的。
都說外國的月亮更圓,但按照空氣質量來說,國内外好像都一樣。
啊,好疼,腦袋好疼,像是被什麽重物敲擊了一樣。
李先生習慣性想要伸手去觸摸,卻發現手根本擡不起來,好像有什麽柔軟的東西卡住了一樣。
擠了擠眼睛,他慢慢睜開雙眼,卻隻見一片漆黑。
準确來說,是一張漆黑的塑料幕布擋在自己面前,鼻尖觸碰到,還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裏好安靜啊,這裏是哪?
身子動了動,完全挪動不開身位,這種被無形束縛的感覺,很難受。
蘇醒後,發現自己身處于一個陌生的環境,還被卡得不能動彈,誰都會慌亂和恐懼。
但還好李先生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他利用唯一能動的頭部,開始觀察四周的景象。
左右兩面都是牆壁,牆壁與自己的間隙,被塞上了枕頭,所以才有先前觸碰到的柔軟。
前邊是一堵熟悉的鐵拉門和黑色塑料幕布。
這門,這幕布,還是自己臨走前親手鎖上和蓋上去的!
這裏是香江花園小區的六樓!是自己買下來的那一整個樓層入口!
李先生向後靠了靠,他的雙腿站的時間有些長了,已經發麻,動一下都難受。
後背,同樣傳來了柔軟的擠壓感,看來身後也被放置了枕頭。
他現在明白了,不管是被敲暈還是放置在這,都應該是那兩位很年輕的男人所爲。
想到這,李先生心裏懸着的一顆石頭總算落下,他知道,這隻是懲罰,自身性命應該無礙。
那位傻缺戶主,能夠走到這裏被困死,真是活該。
那兩位年輕小夥,就是幼稚,竟然會想出這種辦法來懲罰自己,真是無聊透頂。
李先生臉色陰沉得吓人,他心裏鄙夷這些底層人物,這些臭魚爛蝦。
他一直覺得,人與人是有差距的,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住在這種破爛地方是足夠說明自身的問題。
那個被困在這裏的戶主如果有錢買到大房子,不就不會出現這種慘劇了?
說到底,都是怪她自己,和我有半毛錢關系?
我買的樓層想怎麽弄不就怎麽弄!
還有那兩個幼稚的年輕人,等我出去後,一定要好好查查他們的底,是什麽,讓他們有這種膽量。
李先生,在心裏盤算着。
對于陳女士的死,他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其實完全沒有絲毫悔意。
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又是親自回國處理,又是道歉又是賠錢,對于一個小人物,夠給面子了吧。
他隻是好奇那兩個年輕人的身份,究竟他倆的背景有多麽大,陳叔會任由他們這樣胡來?
眼珠子轉了轉,李先生很嫌棄,卻又無可奈何的吸了吸這裏的空氣,然後大聲喊道:“二位,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快放我出去吧,這裏太難受,太可怕了!”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們帶我出去吧!”
“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假裝軟弱的哭喊了半天,李先生覺得差不多了,又立馬改變口吻。
“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是濫用私刑,是違法的!”
他隻挑明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卻沒有威脅說我要告你們這類的話,因爲李先生覺得,台階,給了就行,千萬别過火。
要不然,以那兩位幼稚的年輕人聽到自己的威脅,興許真的不會放他出去。
軟硬兼施的喊叫,差不多持續了五分鍾,直到李先生嗓子幹啞,才停止。
他忽然想起,那位被困在這裏的婦女,當初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呼救了半天,卻等不到任何的回應?
“Shit!”
李先生在心裏暗罵了句髒話,強忍着怒意,又開始下一輪的呼喊。
六樓鐵拉門内,也就是李先生的面前。
方哲和陳傑龍,正蹲在牆角。
一個捧着一杯奶茶吃着雞肉卷,一個捧着一杯可樂吃着肉包子。
津津有味。
他們,都非常清楚的聽到了李先生喊出來的話語,卻仍然當成沒聽到似的。
方哲将手中的最後一口食物塞入嘴中,嚼了嚼,有些糾結。
開玩笑,陳女士當初被困了多久?
這李先生雖然待在那狹窄空間一個多小時,但他昏迷就昏迷了一個多小時。
從他蘇醒到發現自己被困,這才不到十分鍾,能體會到陳女士的痛苦個屁。
斜眼瞥了一下大口啃肉包子的陳傑龍,方哲心裏湧起一絲無奈。
都怪身旁這個家夥,下手那麽重,差點就把人打成植物人,多虧現場有精神研究中心的人在,還有醫生,對李先生做了一些急救措施,才讓這家夥能夠成功蘇醒。
隻是,時間不等人啊。
方哲是打算讓李先生怎麽也要待在裏邊一天一夜,才能深刻體會那種滋味。
但他又着急想去見鄭思明。
可是如果把陳傑龍一個人留在這裏,又不放心,楊海鑫肯定也不會同意。
交給陳總負責人來做這件事,可能自己前腳剛走,後腳這個李先生就被放出來了。
難辦。
确實難辦。
白瞎花了那麽長的時間,爲了讓李先生像陳女士一樣困在那裏,他們還在四周塞了許多枕頭,要不然還困不住李先生。
但當方哲塞枕頭的時候,忽然想到,如果當初誤入六樓的不是身寬體胖的陳女士,而是其他人,興許就不會被這樣困住。
按照這樣來說,李先生好像真的沒有多大罪過。
真是時也,命也。
想了想,方哲砸吧下嘴,拍了拍手上的食物碎屑,站起身道:“算了,把他放出來吧,咱們回去看看鄭思明。”
“噢!”陳傑龍點了點頭,将最後那一個肉包子直接塞進嘴裏。
或許是方哲請了他吃肉包子,或許是嘴巴此時被塞住說不出話。
那一句“事兒逼”,才沒被陳傑龍說出口。
鐵拉門,被打開,李先生被帶了出來。
他強忍着内心的情緒,擠着笑臉賠禮道歉,還要感謝對方。
委屈,又惡心。
方哲全程無話,陳傑龍也全程無話。
一個在想事,一個在回味肉包子的美味。
三個人走到樓下時,發現陳總負責人和一些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在那等候多時。
其中,包括一名将近快六十歲的老者,李先生的父親。
看到自己兒子平安無事出來,李父臉色才稍微有些好看,他是少數知道失控者存在的正統幹部之一。
當得知自己親生兒子被兩名搜查官打暈帶走後,他在電話那頭罵了陳總負責人一頓,然後立馬趕到了現場。
可爲了讓自己兒子性命無虞,他不能有任何過激的舉動和言語去刺激那兩位搜查官,隻能等着。
還好,兒子平安出來了,這事,應該就翻篇了。
老人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色古怪。
看到不遠處有那麽多人在等着,弄得像是劫匪釋放人質一樣,方哲面無表情的将頭向上一擡:“傑龍,你送他一程吧,我懶得去了。”
陳傑龍略微疑惑的看了一眼方哲,然後想了想,雙手擡起。
“咔嚓”
就聽見一聲骨骼清脆的聲響,李先生那重見光明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整個人身子如軟泥一般,慢慢倒下。
方哲,愣住了。
前方等候的那若幹人等,也都紛紛愣住了。
陳傑龍撓着自己的後腦勺,有些不悅道:“我真搞不懂你,明明要送人家上路,幹嘛還要把他帶到六樓,真是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