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亮與席存希的對視,在陳苟的視角裏,就像是電視劇裏演的那樣,兩個仇敵互相瞪眼,然後彼此雙眼都朝着對方射出那種電流,滋滋滋的。
當然,陳苟知道,劉亮和席存希不可能是仇敵,畢竟兩個人誰也不認識誰,都沒有見過面。
準确來說,與其說是仇敵,不如說是好兄弟和女朋友在争風吃醋一樣。
就像是,好兄弟叫你晚上去網吧開黑,女朋友叫你晚上陪她去看電影。
你必須二選一。
當然,如果讓陳苟選擇,他一定會選擇跟好兄弟去網吧開黑,因爲他沒有女朋友。
但是轉念一想,他發現自己也沒有好兄弟。
随後再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小姑娘怎麽搶先了?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呢?明明是我先認識方哲的啊。
陳苟有點欲哭無淚。
窗戶邊,方哲站在那俯瞰着樓下的所有情況,他發現那些醫生和病人在各個樓層裏穿梭,好像是在尋找什麽。
唯獨,沒有人往第三病院和第五病院裏來。
“目前這個劇本出現了異常,所有劇本裏的原住民都恢複了神智,就像是圈養許久的豬知道自己将來要被宰殺,正在急着逃出去,順便看看能不能反殺那個圈養他們的人。”
方哲對着玻璃窗說着話,雖然沒有刻意面向誰,但劉亮知道,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話說完後,方哲轉身,特意瞄了一眼陳苟,好似在威脅。
因爲圈養“豬”的人,就是陳苟,後半句是特指他。
劉亮直視前方道:“我推斷,他們現在應該是在找逃生出去的辦法,以及在尋找我們的蹤迹。根據劇本最初的設定,醫生見到我們應該是自動視作同事,病人則是把我們當成同類,這樣好方便我們找到逃生線索。但是現在他們出現神智後,原本的設定應該就沒用了,他們應該會記得我們這群外來者,想要找到我們詢問離開的辦法,因爲能夠進來,自然就知道怎麽出去。”
“呵呵,可惜我們自己也不知道那條逃生通道在哪裏,也可能壓根就沒有這條逃生通道,你說是吧,陳苟?”
劉亮注視着陳苟,咧嘴一笑。
“。。。”
“呵呵。”
尬笑一聲的陳苟,心裏閃過一群烏鴉,他尋思着,這兩個人在那含沙射影,指桑賣槐什麽呢,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好嘛,一個個跟老陰比似的,在那陰陽怪氣的。
他很想直接攤牌,沒錯,勞資就是這個副本的幕後黑手怎麽了?要罵要怪直接沖我來啊。
他也很想開口,你們兩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幹嘛還要裝成不認識在那狂飙演技,争奪小金人嗎?
陳苟無法通過自己的能力探究到方哲的過去,這個人的過去完全就像白紙一張。
但他能夠探查到關于劉亮的一些過去經曆,所以他很早就知道,方哲和劉亮是認識的,也知道劉亮是在僞裝身份。
因爲,劉亮的記憶裏,全是方哲的身影。
但,他不知道劉亮爲什麽要這樣做。
當然,陳苟吐槽歸吐槽,直接攤牌還是不敢的,因爲他現在身體負傷,能力受損,想要離開這個副本還指望着方哲。
最起碼,也得拖到那家醫院派來的回收者到來。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回收者來村莊裏将那些變異成失控者的人帶走。
不管這次來的是哪位回收者,以那些怪物的實力,帶自己離開第三病院,順便徹底鏟除第三病院,絕對不成問題。
對于陳苟而言,他雖然很欣賞方哲,也确實想和方哲成爲朋友。
但他知道,對方是異常犯罪處理局的,而自己是那家醫院用來制造失控者的,兩人,勢力不同。
自己先前出于友好,已經主動提醒過不久後會有回收者到來這件事,但陳苟隻會好心提醒一次,他不會再提第二次。
等到回收者過來,方哲他們會死還是會被留在這裏,就不關他陳苟的事了。
作爲一個目睹了,并且親身體驗各種不同的劇本,也體驗到人性在陰暗深處盛開出各種各樣的惡之花。
作爲村莊創始人的陳苟,如果不是戰五渣,絕對會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存在。
縱使,他本性善良,懦弱。
可他始終覺得,自己的世界是一片漆黑,沒有光,也沒有同伴。
就像是站在一個充滿漆黑,偌大的舞台上,他抱着膝蓋蹲在地上哭泣,一束聚光燈打下來,将他自身所蹲着的地方照亮。
才發現,四周空蕩蕩的,隻有他自己。
當然,這個時候也隻有陳苟自己在那胡思亂想,方哲與劉亮正在商量着逃出去的辦法。
“地下四号樓我都探查過了,那條逃生通道應該是沒指望了。不過在這棟樓下邊,有一個焚屍爐,那裏我沒能仔細探查,但那應該不可能是逃生通道。”
方哲瞄了一眼依舊拉着自己衣角的小女孩,才發現對方并沒有搭理自己,反而一直用一種敵視的眼光,緊盯着劉亮。
對于小女孩投來的目光,劉亮選擇直接無視,他回應着方哲的話:“焚屍爐應該不會是逃生通道,畢竟五号樓的地理位置處于第三病院的中心點,不管往哪裏挖,都是一個大工程。而且我查看了一下整個第三病院的下水通道和空調管道的結構布局,發現改建過兩次,就算逃生通道真的存在,也早就被堵上了。”
“眼下我們隻有兩個辦法,第一,等劇本的異常恢複到原樣。第二,想辦法直接突破出去。但第二個方法是下策,因爲我之前觀察過,那些醫生和病人的攻擊傾向都很明顯,而且咱們在人數上,也不占優勢。”
劉亮話裏的意思很明顯,要麽等陳苟休息好,重新掌握對劇本的主導權。要麽直接殺出去。
方哲搖了搖頭:“這兩個辦法都太可行,要想等劇本恢複到原狀,時間太長了,而且充滿了不穩定性,畢竟沒人知道控制這個村莊的煞筆是個什麽情況。至于強行殺出去,你看這所醫院外圍那麽高的土牆,甚至連大門都被土牆堵死了,連爬都爬不上去。打從一開始,這幕後黑手就是想把我們困死在裏邊。”
說完,他瞪了一眼陳苟,繼續道:“眼下這種接近無解的局面,我們隻能用餘柔的辦法,她能挖出一條逃生通道,我們也能挖。”
聽到餘柔的名字,小姑娘雙眼明顯明亮了些。
劉亮知道餘柔是誰,但爲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還是故意假裝疑惑的問道:“餘柔是誰?”
方哲沒理他。
這三個人,其實很好玩,彼此都知道彼此的真實身份,卻不但要假裝不知情,還得努力扮演着自己僞裝的角色。
陳苟是代号爲“導演”,控制着這座村莊的失控者,但他不能表明身份,隻能繼續扮演着平平無奇的陳苟,苟着。
因爲作爲一個負傷的戰五渣,就算他暴露出自己真實的身份,對于整個局面也沒有任何幫助,甚至還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比如,眼前這個謎一樣的小姑娘。
他不知道,自己沒有暴露身份是非常正确的選擇,因爲一旦席存希知道了陳苟就是村莊的控制者,是害她被囚禁,害餘柔阿姨被關的罪魁禍首,她一定會立馬擰斷陳苟的脖子。
至于劉亮,他僞裝的也很辛苦。
一方面,他要裝成普通大學生,吳亮,假裝不知道陳苟是幕後黑手,假裝和方哲不熟,假裝自己沒實力,也沒腦子。
另一方面,他得不露聲色的保護方哲,在一旁出謀劃策。
他不能主動說自己是劉亮,哪怕他知道方哲已經猜到了。
這層窗戶紙,不捅破,對誰都有好處,因爲一旦捅破了,就是将方哲推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就像是,一個是兵,一個是賊。
劉亮知道,以方哲的性格,就算自己說出真實身份,對方也不會用異常犯罪處理局的頭銜來抓自己。
但會讓方哲很難做,劉亮不願意。
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一條褲子兩個人穿,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也是鄰居。
突然有一天,這個發小放火燒了班級,同時還有十幾個同班同學,甚至還有老師。
不但如此,這個發小還燒了自己的家,還有自己的親生父母。
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句話,都沒給自己留下,就這樣消失了。
方哲曾經在腦海裏想過千萬種遇到劉亮的場面,也想過自己到底會怎麽做。
是上去揍對方一頓,歇斯底裏。還是親手抓捕對方,鐵血無情?
還是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一切像往常一樣?這絕對不現實。
方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怎麽做,所以當劉亮以僞裝的身份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哪怕他已經識破了,卻依然裝作不知情。
他那一巴掌,是打劉亮隐瞞自己,也是替劉亮的父母打的。
他那句原諒,也隻是暫時将過去畫上一個休止符,并不代表過去所發生的一切都不作數。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咱們就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
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在出軌的男友向生氣的女朋友求饒認錯時,可以拿出來用用,但原不原諒就是另一碼事。
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哪怕雙方都假裝翻篇了,事情也确确實實發生過,隔閡也确實會産生。
下次吵架的時候,所謂翻篇的事情,依舊會是拿出來當成攻擊彼此的利劍。
發生過的事情,一輩子都會存在,除非兩個人都失憶了。
隻要劉亮不主動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方哲就絕對不會翻舊賬。
但窗戶紙一旦被捅破,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都是有可能的。
砸吧了下嘴,方哲面無表情沖劉亮開口道:“吳亮,你和陳苟,都隻是一個普通人,被拉到村莊裏的,罪有應得的普通人。還有小妹妹你,接下來你們一定要跟緊我,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們,不要亂走,也不要亂來,一切聽我指示,不然後果自負!聽懂了沒?”
“聽懂啦,大哥哥~”席存希很配合的,第一個喊出了聲。
她怯生生的低下頭,臉頰通紅。心裏想着,啊,大哥哥可真英勇,我一定要保護好他,不讓他受到一絲傷害,也不讓他被任何人奪走。
席存希的目光,再度鎖定到了劉亮。
她不知道爲什麽,從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開始,就總感覺這個人渾身上下都透着危險信号,身體本能的,想要攻擊他。
如果不是礙于方哲在這,不得不掩飾自己,她一定沖上去就是一個擰頭殺。
劉亮也跟着點了點頭,他知道方哲話裏的另一層意思。“不要出手,一切有我,一旦你出手了,咱兩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表面和氣了。”
陳苟也點了點頭,哪怕根本沒人在意他。
就在他們商議的時候,方哲突然發現,電梯傳來了異響,一側的屏幕顯示,電梯正在從當前樓層向下移動。
這隻說明一點,底下,有人摁了電梯。
“趕緊往樓道裏走,院子裏是病人和醫生,我們出去也很危險,先暫時躲在樓道裏!”
方哲帶頭往另一側的樓梯通道跑去。
就在他們離開沒多久,整個電梯入口處恢複寂靜的時候,有一個人影,緩緩走來,她的速度很慢,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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