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黑霧在四周湧動。
夏燃活動了一下脖頸,二話不說就朝雨衣男沖了過去。
鄭思明發出吼聲,卻沒有讓夏燃停住。
拳頭,被雨衣男用鐵棍擋住了,夏燃一個轉身,直接一記鞭腿就将雨衣男踢到一旁。
這時,鄭思明跑了過來,抓住了夏燃正要出拳的胳膊:“等等,這家夥并不是我們目前的敵人。”
夏燃側頭瞄了一眼自己被抓的手臂,語氣平淡:“滾,不然連你一起揍。”
說完,他手臂用力動了動,鄭思明愣了一下,連忙将自己另外一個手也抓了過來。
方哲這第二個人格,力氣有些大啊。
可惜不等鄭思明多想,夏燃轉身就是一個側踢,絲毫不留情面。
鄭思明躲閃不及,被踢到腹部,那裏正巧有傷口,劇痛傳入腦海,導緻他身子半蹲而下。
夏燃沒理會他,徑直朝雨衣男走去,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就聽見“哐當”一聲,金屬掉落在地發出聲響,雨衣男突然跪了下來。
他嘴裏發出幹啞的聲音,有點像鴨子叫:“你。。。比較強。。。求求你。。。拿回。。我媽媽的衣服。。。”
雨衣男機械式的磕着頭,一直重複着嘴裏的話。
他這個舉動,讓其他三個人都愣在了原地,特别是夏燃。
眼裏一抹狠勁閃過,夏燃還是掄起拳頭沖着對方腦門揮了過去。
雨衣男擡頭,無神的雙眼裏溢出血淚,他仍舊沖着夏燃磕頭,沒有任何防備,幹啞的嗓音傳出:“我。。。打不過他。。。求求你。。幫我。。。”
夏燃的拳頭離雨衣男的面部隻有一寸,拳頭卻停下了,不是他自己的意識。
臉上的憤怒之情極其明顯,夏燃很是惱怒,他發現自己目前掌控不了這具身體。
“是那個廢物?還是其他存在?”
夏燃清楚知道,精神世界裏,除了自己那扇門外,還有其他幾扇門。
每一扇門代表着一個人格,隻是夏燃并不清楚其他人格是什麽樣的,他隻知道方哲。
緣時銘已經攙扶着鄭思明靠了過來,他本想下意識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卻發現一時騰不出手,隻好作罷道:“奇怪,你這家夥明明有磁域,直接把五床病人拉進來不就行了?”
他是對着雨衣男發問。
雨衣男停止了磕頭的動作,他無神的雙眼瞄向了緣時銘:“有。。媽媽的衣服。。我。。。沒辦法。”
見到對方竟然回複自己,緣時銘頓時起了興趣,隻見他将鄭思明丢到一旁,急沖沖跑到了雨衣男的面前瞧着:“我丢,是個值得好好研究的對象,明明被強行幹涉了自身的磁場,卻擁有自主的意識。”
然而沒等他仔細觀察幾秒,雨衣男身上突然迸發出了狂暴的黑霧,将緣時銘震得來了一個平地滾。
雨衣男雙手捂着自己的腦袋,保持着跪地的姿勢,似乎在抗拒着什麽。
緣時銘站起身子,揉了揉腰部:“你現在磁場被他人幹涉,能保持一絲自主意識已經很不錯了,趁着你還清醒,趕緊将磁域打開,把我們放出去吧。”
半晌,雨衣男還在掙紮,血淚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他表情盡顯痛苦。
夏燃僵硬着身子,當他打消了對眼前人動手的念頭時,便發現手指頭能輕微動彈了下。冷眼掃過,他沒有再看雨衣男,頭也不回的朝黑霧盡頭走去。
鄭思明盯着夏燃的背影,本想開口叫住對方,卻又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就看到,從夏燃的身上,有一絲絲黑氣冒了出來,他的周身空氣發出震動,黑氣出現得越來越多,甚至将本就存在于周圍的黑氣都給吸收。
一時分不清,哪些是雨衣男身上出現的,哪些又是夏燃身上浮現的。
“我丢雷老母啊。。。”緣時銘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置信,但眼睛周圍傳來的疼痛讓他知道這是真的。
鄭思明也呆滞在那,他根本想不到,方哲的第二人格,竟然也掌握着磁域能力!
這啥?百聞不如一見變成大寶天天見?
黑霧,越來越多。
橢圓形的黑霧如同一枚漆黑的雞蛋,從外界看,就像是蛋殼破了一絲裂縫,可以清楚見到,裂縫裏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五床病人以爲是自己控制的雨衣男出來了,他臉上本來是帶着喜悅的表情。
畢竟磁域就相當于一個獨立空間,操控磁域的失控者就是那個空間裏絕對的存在。
除非,有個實力等級跨度很大的失控者進入到了裏邊。
就好比,一個孩子王在學校裏作威作福,同學們都打不過他,結果,孩子王他爹來了。
這個比喻似乎不恰當,但确實能夠說明失控者之間也存在着階級差異。
C級失控者不一定會被B級失控者碾壓,但絕對會被A級失控者吊着打。
失控者的危險等級雖然是由精神研究中心制定的,但定等級可不是随便的事,必須是通過分析失控者的方方面面,例如失控者自身對外界可能造成的危害性,能力的強大性等等。
像是S級失控者,那就是能夠讓一座城市機能短時間内陷入癱瘓甚至毀滅的存在。
再看五床病人醜陋的面容上,粉底差不多快掉光了,當他看到從黑霧裏出現的并不是雨衣男而是那個可恨的青年時,也着實有些不可思議。
他緩緩将身上的那件米黃色針織衫解開,随手丢在了地上,露出了裏邊一件血紅色的長裙。
他認爲雨衣男已經死了,所以這件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衣物自然是無用了,他嫌晦氣,也嫌惡心。
五床病人獰笑,有些癫狂:“哈哈哈,我費盡心思創造出來的試驗品,就這樣被你給破壞了?你個讨人厭的狗腿子,真不懂得疼惜啊。”
夏燃一句話都沒說,身後的黑霧如海浪一般,卷起滔天之勢,從他的身後湧出。
五床病人瞪大着眼珠子,差點将假睫毛都給掙脫掉,他有些發憷喊着:“磁域?你怎麽會磁域能力!”
刹那間,黑霧将夏燃與五床病人籠罩在了一起,如同一張大網。
緣時銘撿起了那件米黃色的針織衫,他輕輕拍了拍上邊沾着的泥土,聞着一股腐臭的氣味,也不嫌棄,直接拿到了雨衣男的跟前。
原本痛苦掙紮着的雨衣男如獲至寶,隻見他飛快搶走了那件針織衫,抱在懷裏發出凄慘的哭嚎聲。
纏繞在他身體周圍的黑霧不見了,大部分被夏燃給吸走了,剩下的一部分在雨衣男拿到針織衫後,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無神的雙眸裏恢複了一絲人性的色彩,隻可惜裏邊的光有些暗淡了。
從眼角流出的血淚已經開始逐漸渾濁發黑,見到雨衣男身體發生這樣的狀況,緣時銘微微搖了搖頭,鄭思明也發出一聲歎息。
常言道,孤兒寡母亦被欺,這件事放在雨衣男身上也是同樣的。
在小學的時候,他還經常會把自己的家庭情況說出來,他隻是單純想要獲得一些同情和關注,卻不曾想大部分隻是空洞的安慰和嘲笑。
他的母親也自知艱難,又找了一個男人。
隻不過,那個男人饞的可不光是身子,他甚至想出了一個賺錢的路子。
女人不肯,他就打,拿皮帶抽,甚至拿小孩的性命相要挾。
一次,兩次,男人催着女人多接點活。
不是沒尋求幫助啊,有人上門管啊,隻是往往就不了了之了。
男人似乎很聰明,他租了三套屋子。
不管是社區大媽,還是制服同志,管的人走了,女人少不了一頓毒打。
有一次,她甚至下了狠心,可是自己的孩子,在那個男人手裏。
矮壯男人給的錢不多,打起人來還極其的狠。
西裝男給的錢很多,人也溫柔,隻是下手倒是一次比一次怪異殘忍。
女人單純想着,多給自己孩子攢點錢吧,讓孩子讀到初中,高中,自己差不多就沒牽挂了。
終有一天,西裝男玩起了新花樣,掏出了塑料袋。
然後男人們都跑了,留下孩子傻乎乎在家,抱着冰冷的媽媽。
媽媽曾經一直說,如果有一天出了什麽意外,床底下的一塊木闆裏,藏着一個小盒子,裏邊的東西一定要自己拿好。
媽媽很喜歡穿那件米黃色的針織衫,因爲那是爸爸曾經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媽媽每次哭完都會抱着我,告訴我一定要保護好女孩子,千萬不能對女人動手。
我想要快快長大,能夠保護媽媽。
“可是媽媽。。。對不起。。。我最後還是對女人動了手。”
雨衣男抱着懷裏的針織衫,蜷縮在了地上,姿勢如同在媽媽肚子裏的嬰兒一般。
他,仿佛睡得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