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刀劈在木門上的聲響持續不斷,甚至能聽到用手掰斷木闆的聲音。 動靜很大,估計用不了多久,殺人屠夫和他的父親就将破門而入。 此時的方哲倒是沒将注意力放在外邊,他的視線全被貼滿牆壁的紙張所吸引。 牆上的這些紙張,像是高醫生的日記,又像是他給自己治療的那些病患們所開的診斷書。 “3床病人,診斷結果:‘慕殘癖’。這位病人談吐幽默風趣,很健談,是位很配合的病人,我很喜歡,甚至不忍心用電擊療法。我試着去安撫勸告,不過效果不是很理想。這位病人對于殘缺美的執念很大,因爲發現無法掌控自身對于殘缺的一種占有欲,所以找到我們醫院主動願意接受治療。” “3月22日:目前3床病人的治療效果不是很理想,我覺得可以試着動用電擊療法,雖然我不是很願意這麽做,主要是我真的挺喜歡這個病人的,實在比5号床的病人好太多了。” “3月24日:電擊療法不太成功,病人有試圖反抗攻擊醫生的迹象,還好我發現了病人身上的那把刀,不然估計我的胳膊保不住了。病人竟然笑着跟我說很可惜?不然我會是一件很好的收藏品?實在是太不可理喻了,早知道我應該把電擊功率調得再大一些。” “4月1日:3床病人是逃走了,還是被人帶走了?” “4床病人,診斷結果:‘表演型人格障礙癔症幻想型’。這位病人是被家裏人硬生生綁着送來醫院的,我覺得他很可憐,其實他的病症并不嚴重,也不會影響到别人。他隻是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想要獲得認同感所以才會模仿别人,我覺得這個沒什麽可怕的。”(最後一句話被筆劃了幾條黑色的橫線。) 這張診斷書的下方,貼着一張照片,當方哲拿着手機手電筒的燈光移到照片上看清楚時,他露出了微笑,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這是一張兩個人的合照,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一手搭在病患的肩膀上,露出明朗的笑容,而那位病患表情雖然不是很情願,但也學着旁邊醫生露出了差不多的笑容。 隻是,這位病患方哲見過,正是泰安酒店802号房所見的那位高醫生。 而這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方哲也見過,是那家診所公示欄裏,名叫高炜升的醫生。 因爲當時先入爲主的概念,加上方哲也不清楚高醫生的全名,所以才誤以爲那家診所将高醫生的照片和信息撤了。 802号房的高醫生是假的,其實真實身份是這位4号床的病患,而真正的高醫生卻不知道在哪裏。 不管門外傳出重物被拖移的聲響,方哲繼續看了下去,反正這間屋子的門被他死死的鎖上了,應該還能再拖延一會。 “4月4日:4床病人真的太可憐了,他很活潑,像個舞台劇演員一樣,用着誇張的肢體動作逗其他病友開心,卻被5床病人給揍了,看來今天得給5床病人加大電擊療法的功率。” “4月9日:爲什麽診斷書不能修改?爲什麽?我收回4床病人不可怕這句話,他太吓人了,他竟然在模仿我!今天我妻子來找我,4床病人竟然以爲那是他的妻子,甚至還警告我離我自己的妻子遠一點?真是太可怕了,這個人說話的語氣,動作,都太像我了。妻子好不容易同意我繼續幹着這份工作,看來今晚上又得勸勸她了,不然她可能真的會跟我離婚。” “4月11日:不行,我得跟院長商量一下4床病人的事,這個病人竟然偷了我的衣服,他是怎麽做到的?他甚至還給5号床的病人治療,我的天啦,還好他沒偷走我辦公室裏的電休克儀。不過爲什麽5号床的病人會那麽聽4床病人的話,乖乖接受治療?” 方哲看到這,身後突然傳來巨大的聲響。 田老闆已經進入屋子裏,此時正在踹這房間的門。 整個牆壁都跟着震動,包括方哲的心髒。 “唉,一場測試罷了,至于嘛。楊海鑫這家夥可真狠。” 方哲撓了撓後腦勺,他有些無奈。 将自己的猜測和所發生的一切零零碎碎串聯起來,他已經知道這次的案件隻是楊海鑫給出的一次測試。 802号房的假高醫生就是這次測試抛出來的煙霧彈,而通過測試估計就是要發現這名高醫生其實是病患。 楊海鑫絕對有安排人保證自己的安全,不然不會所有電話都呼叫失敗,隻有楊海鑫的電話能夠撥打。 “到現在隐藏在幕後的人還不願意出來,估計這場測試除了考驗我的推理能力外,還要考驗我的身手咯?” “那對不住了,我隻能出此下策。” 說真的,田老闆這一年來,還是第二次心慌了一下。第一次是見到那群人和他們談交易,第二次就是現在。 因爲他正準備擡腳繼續踹門時,發現房間的門被裏邊的人主動打開了。 田老闆本以爲裏邊的人決定放棄逃跑,會像之前所殺的那些人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地上求饒,或者是拿着找到的武器想要硬拼。 但很明顯都不是。 “别踹了,又不是我欠你房租沒給。不就是要砍我嘛,來來來,對準這一刀下去,趕緊的。” 打開門的方哲歪着脖子,露出雪白的脖頸,他一邊說一邊還伸手拍了拍大動脈所在的位置。 “啪啪啪。” “就這,來,快點的,别慫啊,你再不砍就把刀給我,我自己來,磨磨唧唧的。” 方哲正要伸手拿刀,田老闆已經将手舉起。 剔骨刀在半空中重重落下,方哲咽了下口水,喉結跟着滾動。 他慢慢閉上了眼,心裏想着這次一定得賭對,就算隐藏着的人不顧自己的生死,那個沒良心的夏燃應該會顧吧? 自己如果嗝屁,那大家可都得一拍兩散了。 風,忽起。 海風徐徐,方哲再度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處于一片海平面上。他進入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裏,這也說明,夏燃掌控了他的身體主導權。 “你這麽廢物的人格,有什麽資格存在?” 聽着自己的聲音在耳邊傳出,方哲苦笑連連,這叫啥,我罵我自己? 他已經決定,這次平安回家後,他一定要把夏燃下載到他電腦磁盤裏的那些血腥暴力的動作片統統删除! 深吸了一口氣,方哲直接癱坐在了海面上,看來這一次,他賭赢了。 海面開始變得不平靜起來,方哲所坐的四周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田老闆第一時間發覺了不對勁,眼前的年輕人頭發開始變色,由黑轉紅,隻是因爲光線昏暗的原因,所以并不明顯。 “失控者?原來如此。” 田老闆原以爲這個年輕人隻是一名小警察,是來調查關于高醫生的失蹤案。可現在看來,隻有是那個異常犯罪處理局的手筆了。 這也難怪對方敢大半夜一個人前來。 隻是,自己明明已經打點好關系,而且那些人也都許諾會保全自己這間店,爲什麽異常處理局的人還是下手了? 而且,竟然是失控者,爲什麽一開始想要逃跑? 抛開腦子裏的疑問,田老闆發現自己劈下來的刀已經被眼前的人用手掌直接抓住,血液順着手腕流了下來,如同紅色的小蛇。 “我的後背,是你的傑作吧?很疼啊。” 夏燃繼續保持歪頭的姿勢,隻見他嘴角上揚,挂着輕佻的笑。 田老闆想要将刀子抽回,卻驚訝發現那把刀像是長在了對方手掌心裏,怎麽都拔不出來。 血,一滴一滴順着夏燃的手腕落下,站在田老闆身後的老人面無表情的走出,雙手抓住繩套兩邊,想要從夏燃的腦袋往下套住。 “一個普通人,加一個黃土埋在脖子的失控者,你們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夏燃抓住刀刃的手突然用力一扯,田老闆驚訝發現自己身子的重心開始偏移,繼續這樣下去他隻會撞到自己的父親, 迫于無奈,也是出于本能,田老闆立馬舍去手中持着的剔骨刀,他松開刀柄,直接伸手抓住自己父親的肩膀,帶着老人快速後退了幾步。 人,都是這樣,像是坐跷跷闆,你強勢,就總有一方的氣勢會開始減弱。 田老闆殺人分屍,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是面對夏燃的時候,卻本能性的想要逃跑而不是攻擊。 他的思維被局限住了。 畢竟他怎麽都想不到,這個年輕人會主動打開房門,然後伸長脖頸逼着自己砍下去。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年輕人會直接伸出手掌接住自己劈下去的刀。他更想不到,對方竟然是失控者。 你說你一個失控者,一開始跑啥呢? 殺人麻木的屠夫被一個年輕人給吓住了。 夏燃此時用另外一隻手抓住剔骨刀的刀柄,輕輕用力,将刀刃從血肉裏拔了出來,掌心裏能清楚感受到冰涼的東西離開的感覺,鮮血瞬間從裂口中湧出許多。 他另外一隻手持着剔骨刀,臉上不但沒有半點疼痛的模樣,反而笑得很是癫狂。 “現在,我得在你後背砍上幾刀好呢?” 帶着笑聲,夏燃已經将手中的刀舉起,随後重重的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