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拜見相王!”
李昭德與魏玄同相視一眼,雙雙拜倒。
他倆擁戴李隆基,自然不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挾持百官向相王行禮,爲相王造勢。
雖然女皇晏駕的消息并未傳開,但宮裏最不缺的就是眼線,已經有人提前得知,隻是沒有公布,他們也樂得裝傻,趁這機會暗中謀劃。
“臣等拜見相王!”
果然,群臣見兩大宰相拜倒,也紛拜倒施禮。
“衆卿平身!”
李旦掀開車簾,略微擺手。
“謝相王!”
群臣稱謝。
“嗯~~”
李旦暗暗滿意,這架式,除了稱呼沒改,幾乎就是皇帝了。
不經意的,他又用眼角餘光瞥了眼跟在後面騎馬的李隆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滿足。
是的,你是人皇轉世那又如何?還不是乖乖跟在我屁股後面吃土?
在群臣的矚目下,車駕一路開至五鳳樓前,被太監攙下車之後,李旦向上喚道:“皇妹,請打開城門,讓愚兄進去。”
太平公主道:“四哥莫急,名份有序,請四哥稍待,一俟太子前來,妹再開門。”
“這……”
太平公主一下子就把話說死了,李旦啞口無言。
畢竟他隻是藩王,不是太子,沒道理在太子之前進城。
“公主!”
魏玄同向上拱手道:“相王乃太子之弟,按道理來說,是要排在太子之後,但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相王憂母,還請公主體念相王的拳拳孝心,打開城門放相王進去。”
李旦精神一振,暗道了好。
名份講不過你,我們講孝,在孝道面前,諸子的地位是一樣的。
太平公主微微皺了皺眉,暗感老家夥難纏,同時也挺焦急的,太子到現在都沒過來,真不知道在磨蹭什麽。
可是她答應了蕭業守住門,不容退縮半步,隻得心念電轉,尋思對策,卻是突然間美眸一亮,她看到陳子昂、陸文、張檢、蔣方與梅花内衛的人趕來。
雖然她自負頗高,但是有些事情,女人做不合适,比如辯論,曆來能言善辯者,皆爲男人,蓋因男女的思維角度不一樣。
果然,陳子昂排衆而出,拱手道:“魏大人此言謬矣,荀子曾言,君重于父,陛下首先是君,次則爲母,子女于陛下,須先盡君臣之義,再論人倫之孝,故相王不可先于太子入宮!”
‘好!’
太平公主暗道了聲好,這個角度,确實是她沒想到的,不愧是蕭業的好友,從江都一起出來的。
魏玄同眉頭微擰。
孝道由孔子提出時,僅是對父母先人的倫理,但是曾子将孝道發展成爲一種抽象、具有普遍意義的準則,是道德的總和,天經地義的原則。
從這個角度來講,君重于父是成立的,也即天地君親師,君排在親前,皇家首先述忠,才能論孝。
“哼!”
李昭德哼道:“出了這麽大的事,都未見太子到來,可見太子已經失德,因此相王入宮,有何不妥?”
陸文道:“李大人有何資格妄言太子?太子是否失德,咱們做臣子的不便評價,相王何不等太子過來再随長兄入内,臣之所以犯顔直谏,實不欲相王與太子間生出間隙,相王意下如何?”
李隆基幽深的目光打量向陳子昂與陸文,又看了眼蔣方和張檢。
以前他的注意力都在蕭業身上,但今日才發現,蕭業的好友也非易與之輩,雖官職卑微,論起老練卻不比那些老家夥們差,有這些人輔佐蕭業,隻怕大業會徒增變數。
到底父子連心,李旦也是類似的想法,連李昭德與魏玄同兩大宰相都被怼了回去,他也沒辄,隻得道:“卿所言甚是,孤就等皇兄到來。”
太平公主暗松了口氣,陳子昂等人不是不行,而是蕭業的光芒太盛,遮掩住了他們的光輝,現在蕭業不在,就輪到他們發揮了。
銀鳳也是暗暗點頭,她就擔心來了一事無成,還平白得罪了李隆基,但顯然是自己多慮了。
“閣領,沒來錯吧?”
心如炫耀般的小聲道。
“你呀,也是金丹真人了,也該有真人的氣度!”
銀鳳無奈搖了搖頭,話語中頗有幾分寵溺。
兩丫頭什麽品性她是清楚的,原來在她眼裏,又懶又疲,除了生了副好皮囊,一無是處,可這樣都能結丹,結的還是極品金丹,讓她暗呼這世道怎麽了?
不是說天道酬勤嗎?
太初宮不止五鳳樓一個門,但五鳳樓是正門,不走正門走側門,于禮不合,況且五鳳樓又是女皇登基之處,意義非凡,要想獲得天下認可,就必須從五鳳樓進宮。
“太子來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驚呼。
隻見李顯騎着匹黃骠馬,狄仁傑、蕭業、李元芳及部分東宮扈從跟随着緩緩馳來。
“臣等拜見太子!”
陳子昂、陸文、張檢與蔣方率先下拜。
“臣等拜見太子!”
拜了相王,不拜太子說不過去,又有人帶頭,李昭德、魏玄同隻能領着衆臣拜倒。
“衆卿平身!”
李顯擺了擺手。
“見過皇兄!”
李旦也拱手施禮。
李顯正要回禮,卻被蕭業一個眼神制止,看着李隆基,擺明着李隆基還沒行禮!
李隆基頓時眼神微寒,認了李旦當爹倒也罷了,李顯身材瘦長,濃眉大眼,外形還是不錯的,可李顯又蠢又肥,讓他向李顯行禮,實則是确認名份,他一萬個不願意!
可是李顯在血脈上是他的伯父,衆目睽睽之下,不行禮說不過去,隻得草草拱了拱手:“侄兒見過三伯!”
“诶!”
李顯喜笑顔開的應下:“好侄兒,倒是越長越英武啦!”
“謝三伯誇贊,侄兒不敢當!”
李隆基心裏如吃了顆蒼蠅般,噎的難受。
蕭業眼裏閃出一抹疑窦之色,怎麽看,都象是李顯在給李隆基上眼藥,可是那純真的笑容,看上去不象是假的,難道是天生赤子之心?
“來人,給皇兄開門!”
城頭上,太平公主也猛一揮手。
城門喀啦啦打開,李顯率先入城,随後是李旦李隆基父子,群臣跟在後面。
李昭德等一衆文武頗爲無奈,畢竟李顯是太子,這就是名份,李旦讓李顯先入,雖是迫于無奈,卻是認可了名份,如不出意外的話,應由李顯即皇帝位,一時之間,均是心念電轉,尋思着如何才能擁李旦上位。
但是李顯沒有失德,平平庸庸也是福,尋不到錯漏,就沒法行廢立之舉!
一行人默不作聲,氣氛頗爲凝重,眼前,是萬象神宮傾頹後的廢墟,正有軍卒太監從中扒拉出一具具屍體,觸目驚心。
“五妹,母皇……”
李顯小心翼翼的問道。
太平公主道:“母皇已經晏駕了,請三哥四哥随我往集仙殿拜祭!”
“這……”
李顯一驚,想擠幾滴眼淚出來,可是怎麽擠都擠不出來,心裏反而如放下一塊大石頭般,輕松無比。
“母皇……不是好好的麽,五妹,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旦卻是淚光閃爍。
“先拜祭過娘再說罷!”
太平公主搖了搖頭。
集仙殿中,女皇的屍體已經收殓,碩大的紫檀木棺材,擱在殿心,上官婉兒眼圈紅紅的,正指揮宮女太監挂起一副副白绫。
宮門處,也有太監給進入者當場披麻戴孝,依官階跪下。
“娘,娘!”
李旦大哭着奔向棺材,不停的用腦袋撞去,砰砰直響,悲聲道:“娘,您怎麽就走了啊,孩兒還未爲您盡孝呢!”
“嗯~~”
群臣暗暗點頭,這份孝心,感天動地啊!
甚至有些多愁善感的,也不禁抹起了眼睛。
李顯猛一咬牙,正準備把眼睛揉紅些也去哭靈,蕭業按住了他的手,便起身道:“諸位,我現在詳細說一下陛下晏駕之事,有太平公主作證!”
“慢着!”
李昭德喝止住:“你一個小小禦史中丞,有何資格當着太子和相王的面述說?”
蕭業取出女皇新賜的官印,托起道:“陛下于去前,擢本官右肅政台禦史大夫,加參知政事,請問李相,本官可有資格?”
“這……”
李昭德現出驚疑不定之色,望向了官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