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蕭至忠面色變了,這不就是暗諷他攀附權貴嗎?同時又隐約提醒他,不要被人拿去當先登使。
李昭德是官場老将,自是能聽出,面色一沉,喝問道:“蕭大人,你是何意?”
蕭業沉聲道:“左肅政台既已接手,除非陛下有旨,否則右肅政台不便參與。”
“好,好,想不到蕭大人竟與周興成了一丘之貉,難道不怕遺臭萬年?”
李昭德連聲道好,目中現出森森寒芒。
“哈!”
蕭業哈的一笑:“李大人在威脅下官?很抱歉,下官從不受威脅,李大人若要散播下官的流言,盡請自便,告辭!”
說着,草草拱手,下車離去。
“豎子!”
李昭德大怒,猛一擊座椅。
“哎~~”
蕭至忠卻是歎了口氣,上回被魏元忠拉來勸蕭業頂罪,已經把蕭業得罪了,今日又被李昭德竄梭着拿蕭業當槍使,更是讓雙方再無轉圜餘地。
其實他還是很看好蕭業的,這幾年來,雖然蕭業沉寂,在他眼裏,卻是識進退的表現,年輕人過于冒頭并非好事,你表現的能力強,讓老家夥們情何以堪?
再從女皇也沒罷了蕭業的官職來看,仍簡在帝心。
他有心和蕭業交好,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宰相親自上門,押着他來,他敢不來?這讓他心裏,也對李昭德起了些埋怨,心想是不是真要學蕭業那樣,沉寂一段時間?
次日開始,隐約有蕭業的流言傳出,大體是說他暗投武三思,與周興勾結,謀害忠良,雖是無稽之談,但人心難測,很多人明知不靠譜,也出于各種各樣的目地,添油加醋,短短數日之内,已滿城風雨。
狄仁傑陰沉着臉,搖了搖頭。
這種事連他都不敢參與,憑什麽要求蕭業?隻能說,李昭德太不擇手段,你不給别人留餘地,别人也不會給你留餘地,将來必受其禍。
女皇得知消息,也冷笑一聲:“這小子倒不糊塗,看來梭角磨平了些,李昭德既然找事,朕就成全他,婉兒,替朕拟诏,王慶之屢次沖擊宮禁,咆哮宮門,命李昭德審他。”
“諾!”
上官婉兒暗暗歎息,她知道,女皇是要借此全面挑起武承嗣與李昭德,進而是整個魏王黨與政事堂的沖突,讓雙方兩敗俱傷。
波及的範圍越大,落馬的官員越多,就越能爲李顯營造出穩定的局面,壓制東宮。
畢竟女皇是佛門出身,最終還是要回到佛門的立場上,與道門決裂。
很快的,李昭德接到旨意,精神大振,把王慶之捕來,杖決!
周興也是嗅覺靈敏之輩,清晰的捕捉到了女皇有令雙方火拼的心思,讓他無比羨慕蕭業能置身事外,可是右肅政台上岸了,左肅政台仍是女皇的狗,隻能把那數十人悉數處死。
李昭德大怒,上書女皇,以武承嗣既爲親王,又爲宰相,權勢太重爲由,建議罷去武承嗣的宰相職務。
女皇不置可否,雙方的矛盾已經徹底白熱化。
……
樓觀道!
尹文操看着呈上來的情報,歎了口氣:“女皇已經屬意李顯,嚴令東宮,不得參與李昭德與武承嗣之争。”
尹昌操不解道:“師兄,怎麽看出女皇屬意李顯?”
“你仔細看名單,十之八九都是心向太子之人,女皇将之除去,是給廬陵王留位置!”
尹文操淡淡道。
“噢!”
尹昌操明白了,忙道:“若是李顯當了太子,人皇如何上位?”
尹昌操搖了搖頭:“道門需要顧及共抗外域的大局,必要時做些忍讓不爲過,再說李顯此人,比之李旦更加昏庸無能,他當了皇帝,呵呵,必烏煙障氣,屆時由我道門推動一下,弄一場宮變可名正言順的讓人皇上位。”
“還是師兄考慮周全!”
尹昌操贊了句,吞吞吐吐道:“那……蕭業?此子絕非昏庸之輩,又是孝敬皇帝之子,必是人皇的最大威脅啊!”
“你想做什麽?”
尹文操目中陡然爆出精芒。
尹昌操吓了一跳,忙拜伏在地。
“嗯~~”
尹文操這才滿意道:“你不要忘記,人皇上位,最大的得益者是上清宮,我樓觀者與太清宮、三清觀隻是礙于人皇能吸收封印,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認下而己,但蕭業此子亦是不俗,萬一人皇事有不諧,亦可由他頂上去。
況且留着蕭業,可掣肘人皇不得肆意妄爲,不過不可再明助,隻能退助,你與蕭業之事早已揭過,不得再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是,謹尊掌教法旨!”
尹昌操勉強應下。
尹文操搖搖頭道:“你莫要不甘心,個人恩怨在大劫面前,無足輕重,我樓觀道不能不未雨綢缪,令月專志于修行,辭了山門庶務,貧道既交托于你,望你以大局爲重,莫要犯了糊塗。”
“師弟知曉!”
尹昌操心中一凜,知道師兄在警告自己。
“下去罷,多留意朝廷的變化。”
尹文操揮了揮手。
“師弟告退!”
尹昌操轉身離去。
到了秋季,突然一道宮中旨意讓人措手不及,免去武承嗣知政職務,授特進,拜太子太保,這意味着武承嗣被投閑置散,事實上失去了立爲太子的可能。
“爲什麽,爲什麽?”
武承嗣暴怒,突然一口鮮血噴出,人事不省。
武三思得知消息,莫名驚恐,前一陣子武三思豬突的時候,他也惴惴不安,生怕女皇立武承嗣爲嗣,可沒想到,坍塌的竟然如此之快,讓他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也記起了蔡先生的忠告。
這時,有仆役來報:“王爺,蔡恒遠求見。”
“哦?快請!”
武三思忙道。
“諾!”
仆役退去。
不片刻,蔡先生進來,拱手道:“蔡某見過王爺!”
武三思怔怔看着蔡恒元,百感交集,當初他以爲蔡先生是來消遣他的,但事實證明,女皇确實放棄了武家。
武承嗣搞那麽大的動靜都被放棄,憑什麽他能行?
“哎~~”
許久,武三思歎了口氣道:“還是先生慧眼如炬,不知先生今日前來,可有指教?”
“指教不敢當!”
蔡先生擺擺手道:“蔡某隻是提點淺見,雖女皇的心意已明,但梁王未必沒有機會。”
“此話怎講?”
武三思眼前一亮。
蔡先生道:“李顯昏庸,世人皆知,另蔡某打聽到,李顯在廬陵時,曾對韋妃說過,異時幸複見天日,當惟卿所欲,不相禁制,而韋妃權勢欲極強……”
說着,便止住了,意味深長的看着武三思。
“噢~~”
武三思恍然大悟道:“本王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從韋妃處下手,進而挾制李顯?”
“王爺所言甚是!”
蔡先生笑着點頭道:“王爺現在要做的,是明日早及入宮,請女皇迎回李顯,立爲嗣,此事一定要快,要搶在清流之前,從龍之功不能落于人手,并舉薦蕭業去廬陵迎接。”
“蕭業?爲何是他?”
武三思很是不解的看着蔡先生。
這段日子以來,他也反思,認爲自己折戟太原,是中了蕭業的套,恨還來不及,怎麽可能舉薦蕭業出任這等美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