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也不叫武承嗣起身,隻是冷眼看着他,眼裏滿是失望與憎惡!
武承嗣如跪針氈,足足跪了小半個時辰,才聽到女皇的聲音:“你說蕭卿辦案滴水不漏,呵,果然是滴水不漏呐,你可真是推薦對了人!”
“陛下,出了什麽事?”
武承嗣忙擡頭問道。
“拿給他看!”
女皇向左右道。
有太監取來卷宗,呈放在武承嗣面前。
武承嗣跪着,湊頭看去,越看越是心驚,終于面色大變!
他完全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縱觀整副卷宗,事實清晰,過程合理,又有相關人員的簽名,挑不出半點刺。
“怎麽可能?”
武承嗣喃喃。
“哼!”
女皇冷哼:“怎麽不可能?這不就是你拍着胸脯向朕推薦的人麽?他還要連夜審訊韋團兒,你老實告訴朕,此事是否你與韋團兒合謀,構陷太子?”
“是……是!侄兒也是爲我大周着想啊,人皇轉世成了武隆基,蕭業又是孝敬皇帝之子,皆爲居心叵測之輩,侄兒的本意是讓他們兩敗俱傷,誰料……誰料蕭業竟能翻盤,都是侄兒低估了蕭業,請陛下治罪!”
武承嗣咬了咬牙,面孔猛一掙紮之後,還是老實應下。
“嗯~~”
女皇面色緩和了些,又道:“若是韋團兒攀咬到你身上,你該當如何?”
“請陛下救命!”
武承嗣砰砰磕起了頭。
是的,真要是韋團兒攀咬到自己,以蕭業的手段,鐵定能做成鐵案,屆時上奏朝廷,藩王構陷太子謀反,除非女皇不要臉了,否則罷官去職都是輕的,更有可能抄家滅族。
女皇看着武承嗣,那是越看越氣,憑什麽他李家人才濟濟,有蕭業、張易之,還有武隆基,而自己的武家,盡是廢物?
誠然,自己可以強行壓下案子,可是能封得住嘴,能否封住人心?
武承嗣太讓人失望了,與蕭業屢戰屢敗,自己起複他,給他一個機會,結果又成這樣子,這還是據說有蔡恒遠暗中爲武承嗣謀劃,如果僅憑武承嗣自己,怕是早被蕭業玩死了!
但是恨歸歸,迫在眉睫的問題需要解決,女皇不得不做好韋團兒攀咬到武承嗣的準備。
武承嗣卻是靈光一現,蔡先生還在家,這事也隻能拜托蔡先生了。
……
台獄!
幽暗的燈光下,韋團兒縮角落裏,哪怕自蕭業主政右肅政台之後,台獄面貌大變,不再如原先那般髒亂差,可裏面死的人實在太多,陰冷的氣息無孔不入,還有一股如附骨之蛆的腐屍氣味。
韋團兒即便身爲奴婢,也是如紅樓夢中,襲人、晴雯那樣的高等級丫鬟,何曾在這樣的環境裏呆過?
傍晚關進來,沒人過問她,也沒人給她送飯,天黑了,牢房裏死一般的寂靜,這時她都希望牢裏有别的犯人,至少能聽個響,可惜沒有。
台獄好幾個月未開張,已經沒有犯人了,四丫也被關押在非常遠的地方,感覺不到任何存在的氣息。
偏偏她擡頭,就能看到臯陶那獰猙可怖的面孔。
她不敢再去看,但是更讓她恐懼的,是萦繞心頭的死亡陰影。
她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能有一杯鸩酒了結,都算是開恩。
也不知過了多久,獄裏傳來腳步聲,韋團兒猛擡起頭,正見蕭業帶着兩個禦史過來。
想到自己即将面臨的下場,韋團兒渾身顫抖起來,大叫道:“蕭大人,奴婢什麽都說,隻求放奴婢一條活路!”
“哦?”
蕭業微訝,這麽快就精神崩潰了?
不過細細一想,也不奇怪,在現實中,越是窮兇極惡的人,其實越怕死,就如很多殺人犯,被綁縛刑場的時候,都癱了。
“開門!”
蕭業揮了揮手。
“是!”
陳藩打開牢門,把蕭業和張羽迎了進去。
“大人,奴婢知罪了,隻求大人饒我一命!”
韋團兒撲通跪了下來。
“先别激動,我們好好談談!”
蕭業微微一笑,接過陳藩遞上的小馬紮,坐了下來,随即問道:“韋姓可是你的真姓?”
“是!”
韋團兒明顯錯愕,但還是點頭應下。
蕭業繼續問:“你和關中韋氏是什麽關系,想好了再答。”
韋團兒秀眸眯了起來,别看她剛剛精神崩潰,但是能被女皇器重,顯然有過人之處,她的第一個念頭,是蕭業想要攀咬關中韋氏。
本以爲蕭業會順藤摸瓜,利用構陷太子案,把武承嗣鬥倒,卻沒料到,蕭業的目标居然是關中韋氏。
關中韋氏與蕭業無怨無仇,在朝廷裏也幾乎沒了影響力,有什麽好鬥的?
難道是廬陵王?
韋團兒斟酌起來。
攀咬武承嗣就等于攀咬太後,自己必死無疑,可攀咬廬陵王,或許太後念在忠心耿耿的份上,還會留自己一命,眼下的關鍵是蕭業,如執意判自己死罪,隻怕太後也不能輕易推翻。
“奴婢确是出身關中韋氏。”
韋團兒咬牙道。
蕭業又道:“你和韋九娘是何關系?”
韋團兒怔怔看着蕭業,作爲太後信任的人,自然清楚韋九娘是張易之的左膀右臂,她終于明白蕭業的意圖了。
是把韋九娘與關中韋氏聯系起來,進而讓張易之與廬陵王攀上關系。
此人真正的目标是張易之!
可是這樣做了,自己能有什麽好處?
韋團兒輕咬着嘴唇,看着蕭業不說話。
蕭業淡淡道:“你是宮裏的人,應以家法處置,本官問你的問題,望你如實回答,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韋團兒聽的心領神會,對于蕭業把她交給女皇處置的暗示,她是相信的,因爲蕭業名聲好,到了女皇面前,隻要自己道明真相,太後能饒得了他麽,而自己,至少有一線生機!
韋團兒的嘴角,本能的綻現出了一抹陰狠的冷笑!
蕭業也是暗暗一笑,以他的訊問手段,就算韋團兒在女皇面前翻供,也休想抓住把柄,他有能力讓韋團兒‘自己’說出與關中韋氏的關系。
而且女皇刻薄寡恩,性好猜忌,白紙黑字,又有簽名畫押,真的會信韋團兒的話麽?
說到底,韋團兒隻是個奴婢,冤枉了沒什麽大不了,留身邊,反會是隐患,而且以巫蠱構陷太子是實實在在的,四丫尚有孝道,或能被赦免,赦免韋團兒的理由又是什麽?
幾乎蕭業可以斷定,韋團兒回到宮中,必被處死。
接下來,蕭業的詢問極爲飄乎,韋團兒也極其配合,坦承了自己的身份。
她是韋家養女,自幼與廬陵王妃及韋九娘一起長大,直到大了些才被分開,被花間派的人送入宮中,暗中向外傳遞消息。
日前接到韋九娘密令,嫁禍東宮,栽贓初代人皇,并借此把蕭業牽扯進來,一石二鳥,爲張易之将來複辟隐太子統胤掃除兩個強大的障礙。
于是勾搭武承嗣,利用武承嗣對蕭業的恨意,相互配合,演了這麽一出好戲。
當然,通篇都沒有明确指證張易之勾結廬陵王,有關中韋氏這一紐帶,已經足夠,很多事情不必說破,隻須點一下,讓女皇自己去發揮想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