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元眼裏,也有怒意閃過。
佛門趕來幹涉,是摸清了雙方的實力對比,花間派明面上有五尊元嬰,暗中還有三尊,可就算八尊元嬰,也抵不上素心宗的十八尊。
況且素心宗是否還有元嬰潛伏,佛門也不敢打保票。
根據佛門陽神推衍,此戰若打起來,素心宗很可能會折損五到十個元嬰,但花間派大概率全滅,縱能逃走一兩個,也必身受重創,十五年内休想恢複元氣。
這不是佛門樂見的結果,沒了花間派,誰來牽制素心宗?
這幾年來,素心宗在洛陽的高頻活動已經引起了佛門的警惕,佛門自身,因有道門窺伺,不便于直接出手對付素心宗,那麽,扶植素心宗的對手就極有必要。
而且大規模元嬰群戰,稍有不慎,後果難以預料,下方便是洛陽城,佛門承擔不起這樣大的風險。
“阿彌陀佛~~”
靈元深深看了眼蕭業,喧着佛号道:“雷音寺洪忍祖師有言,大劫尚有十五年,在此之前,九州修行界不可再做無謂内耗。
故建議,元嬰之間不得私戰,若有解不開的仇恨,可由佛道二門共建生死台,于台上決生死,事後不得追究。
另洛陽乃大唐國都,當以人道爲尊,仙道不可越俎代疱,花間派與素心宗元嬰必須退出,進入須向佛道二門申請,闡明事由,諸位道友,意下如何?”
蘇小小、姒昭君與嬉阿妃的面色沉了下來。
洛陽是佛門他家的?
而且洛陽事關蘇小小晉階陽神,這才是根本!
不過洪忍在佛門的地位,相當于上清宮陽神老道,雖說是商量的語氣,實不吝于下了法旨,在沒有陽神之前,當忍還是得忍!
蘇小小深吸了口氣道:“若非花間派行事肆無忌憚,我等也不願來洛陽,佛門提議甚好,倘若花間派願從,我素心宗自無不從之理。”
“諸位道友,一言可決!”
靈元看向花間派諸元嬰。
其實牛長根也不願走,花間派投注了李顯,在京城的活動就極其重要,況且幾番交鋒,張易之都沒占到便宜,如果沒了宗門長輩相助,隻怕早晚落敗。
可是素心宗都退縮了,花間派更不敢悖逆佛門。
牛長根咬牙道:“既是佛門發話,我花間派自當遵從,不過我派韋九娘還在素心宗手裏,不知能否交還?”
“可以!”
蘇小小詭異一笑。
“啪!”
姒昭君一指點開九娘的禁制,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九娘心裏屈辱,向前急掠,隻是快到花間派陣營時,終是回頭看了蕭業一眼。
她總感覺,在自己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裏,必然與蕭業發生了些事情,可惜記憶模模糊糊,很不清楚。
“走!”
牛長根揮了揮手。
花間派迅速遁去。
“你們在神都,凡事小心!”
蘇小小也叮囑了句,就與姒昭君及嬉阿妃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阿彌陀佛~~”
靈元喧了聲佛号道:“蕭施主已至金丹中期巅峰,踏入元嬰乃早晚間事,不知蕭施主可清楚,何爲苦海?”
‘呃?’
這和尚有這麽好心?
蕭業認爲靈元絕對禍心暗藏,如果順着話頭闡述,怕是會落入語言陷阱。
在地球曆史上,曆朝曆代組織過十餘次佛道辯論,北魏孝明帝和北齊文宣帝年間各有一次,佛門大勝,尤其後者,敕道士削發爲僧,齊境遂國無兩信。
北周武帝朝,曆十一次辯論,佛道兩敗俱傷,武帝下诏:斷佛道二教,經像悉毀,罷沙門、道士,并令還民。
隋文帝、炀帝分别組織過一次,佛門一平一勝。
唐代以道教爲國教,但佛門仍取得了一勝二平二負的不俗戰績。
宋朝沒有。
元朝蒙哥汗主持過兩次佛道辯論,先由少林寺聯合三星教與天主教發起攻擊,全真道不敵,被逼焚毀以老子化胡經爲代表的“僞經”經版,退還佛寺三十七處。
三年後,蒙哥汗命忽必烈于開平府大安閣主持又一次佛道辯論,這也是曆史上規模最大、規格最高、影響最爲深遠,也是最後一次佛道辯論。
佛教方面,以那摩國師爲首,有薩迦派教主八思巴、白教教主二世活佛噶瑪拔稀、河西國師、外五路僧、大理國師、少林寺長老、五台山長老、圓福寺長老等三百餘僧。
道教方面,全真精英盡出,掌教張志敬率兩百餘人參加辯論,曆十七輪,輪輪敗北,十七名道士削發爲僧,被勒令焚毀“僞經”四十五部,歸還佛寺兩百三十七所。
可憐全真道當了帶路黨,仍被一輪輪的清洗,道教元氣大傷。
由此也可看出佛門在辯論方面的強勢。
蕭業略一尋思,沉聲道:“苦海是未知,生靈因未知而恐懼,多數畏而不前,視求知爲苦,唯有極少數大勇氣、大智慧、大毅力者,方可化恐懼爲動力,迎難而上,探索未知。”
“嗯?”
靈元面容微沉。
蕭業所答,與他的設想不在一條平行線上,不由暗道了聲,此子果是難纏。
如果蕭業以常規方式闡釋苦海,那他有一百種方法給蕭業上一課,進而動搖思想,與自身的理念産生沖突,輕則再難寸進,重則精神分裂。
可惜他碰上了蕭業。
蕭業集心學于大成,而心學視禅宗爲異端,有關禅宗的辯論套路,王陽明等先輩早已指明,蕭業自然不可能被套路。
可這對于靈元,帶來了困撓。
蕭業并不是胡謅亂扯,是一種對待人生的态度,積極向上,永不言敗,與佛門的四大皆空思想格格不入。
佛門其實是最沒有探索精神的,因爲他的主旨思想是空,視有爲夢幻泡影,探索夢幻泡影,發掘夢幻泡影的真相,有什麽意義?
可是人性豐富多彩,天生有求知的一面,縱然修佛求空,也不能抹殺,要不然佛門就不會有貪嗔癡之說。
讓蕭業無語的是,随着佛門思想的傳播,貪嗔癡居然演變爲了道教的斬三屍,至少蕭業是不認同的,試想,一個人沒了貪嗔癡,那還是人麽?
與其斬三屍,不如存天理、滅人欲,合理的運用欲望,使之積極向上。
靈元便是有所觸動,很想就此話題與蕭業辯論下去,可這是一個陌生的領域,對于能作出理經的蕭業,在學術上,他不敢有任何輕視,生怕自己辯不過蕭業,影響了心境。
隻是不辯一辯,又心癢難耐!
靈元默念了幾好聲阿彌陀佛,才勉強讓心境複歸于空,合什道:“蕭施主著得理經,自有其處世之道,貧僧不予置評,不過貧僧奉勸施主一句,佛門講慈悲,儒門亦講仁義,得饒人處還是且饒人爲好。”
“哈!”
蕭業哈的一笑:“本官還以爲法師要說什麽,原來繞了一圈是爲花間派餘孽求情,恐怕要叫法師失望了,花間派以情蠱控制官員,暗結禍心,是否有罪,該判何罪,自有朝廷律法斷明,難不成佛門要幹涉朝廷執法?”
靈元面皮一陣抽動!
這小子太不上道了!
可是他又不能無緣無故的擊殺蕭業,隻得冷聲道:“既如此,貧僧不再多言,望施主好自爲之,告辭!”
說着,與靈苦身形一閃,消失在空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