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安靜異常,各僚屬分立左右,蕭業仿佛看的入了神,不做任何指示,漸漸地,開始有不滿的氣息升起。
“咳咳~~”
主簿清咳兩聲。
蕭業這才仿似回過神來,揮揮手道:“張大人請留下,其他人都退去罷。”
“下官告退!”
衆人施禮離去,隐隐還能聽到議論。
“此子好歹也是個狀元,竟被打發來禮賓院,也不知得罪了誰。”
“嘿,聽說周少卿當初便被此子拉下了馬,以周少卿之爲人,豈肯幹休,此子的日子不好過喽!”
“噓,小聲點!”
主簿姓張,名張慶,尴尬的看着蕭業。
“無妨!”
蕭業呵呵一笑:“本官在右肅政台,把索中丞拉下馬時,别人說我不知死活,後來把周炳元拉下馬,又說我初生牛犢不怕虎,再把周興拉下馬,外間漸有傳言,說本官是侍郎殺手。
昨日在右肅政台交接之時,曾與來中丞與劉中丞鬥了一場,劉大人猜猜看,那幫禦使如何說我?”
“下官不知!”
張慶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是啊,這蕭的可不是善茬啊!
“哈哈~~”
蕭業哈哈一笑:“他們說,右肅政台是本官的娘家,歡迎本官常回娘家看看,張大人,豈非可笑之極?”
“确實可笑,确實可笑!”
張慶拿袖角擦着汗珠,現出僵硬的笑容。
“好了,本官說笑而己!”
蕭業揮了揮手,又道:“張大人,給本官說說院裏的情況。“
張慶斟酌了字句,半晌才說起來。
總體來說,禮賓院号稱死亡院,有門路的早跑了,留下來的,都是找不到路子,或者拿不出打點銀錢,雖然不能說進了禮賓院就一定會死,但是在各藩部中,禮賓院的福利待遇最差。
别的藩院,都有油水,唯有禮賓院,回鹘、契丹與吐蕃都是大爺,哪個來孝敬你,因此每到年節,禮賓院隻能領到由寺裏統一下發的微薄例俸,占大頭的各藩部内部福利想都别想,因爲在番夷身上詐不出油水。
要知道,古代交通不便,大老遠的跑一趟不容易,使節團往往也是商隊,攜帶價值不菲的财貨,除部分作爲貢品,大多數都會在洛陽販賣。
而且使團來京,由司賓寺安排住宿飲食,這裏頭的名堂可大了,稍微卡一卡,識相的會奉上好處。
蕭業沉吟道:“如今院裏可有三部的使團?”
張慶道:“有吐蕃使團,要求朝廷承認石堡城被吐蕃占據,但朝廷未作理會,另有契丹使節團,請求朝廷派兵與之共擊突厥。”
“哦?”
蕭業訝道:“既然契丹有所求,那爲何從契丹人身上撈不到油水?”
張慶爲難道:“蕭大人有所不知,契丹雖是求人,可那态度狂傲的很,好象是我大唐求他一樣,朝廷對此,至今未有定議。”
蕭業默然。
不片刻,他大概猜出了契丹人的心态。
關鍵在于突厥!
史進已經領着二十萬軍上路了,與吐蕃的大戰就在這一兩個月内,如突厥與吐蕃互通往來,趁機進犯,會讓大唐陷入兩面作戰的窘境,因此作爲突厥鄰居的契丹就變得舉足輕重。
不過突厥雖已衰落,卻也不是契丹可輕易挑恤,契丹還處于生長期,恐怕也沒有與大唐合攻突厥的心思,多半是擺出姿态,牽制突厥,順便要好處。
而朝廷不乏高人,不會看不出契丹的用意,可是既擔心沒了契丹牽制,突厥會揮軍南下,又不甘心被契丹勒索,有失國體,才猶豫不決。
畢竟太後是女人,比一般的帝皇更要臉面。
“走,帶本官去契丹使團那裏看看。”
蕭業想明白了個中關節,心裏有了想法,突然起身。
“是!”
張慶在前引路。
給契丹使團安排的院落堪稱雅緻,三進大院窗明幾淨,可是進去後,一股難聞的汗馊味夾雜着腥騷味撲面而來。
蕭業本能的閉住了呼吸,他已是先天境界,隻要一口真氣不絕,可以支撐長時間的内呼吸。
張慶沒這本事,掩着鼻子,厭惡道:“草原缺水,是故當地夷狄幾乎不沐浴,代代傳下來,養成了習慣,來我大唐,即便提供浴室供其沐浴,卻沒人去洗,也不知這些夷狄的鼻子是怎麽長的,就不嫌難聞嗎?”
蕭業笑道:“恐怕是在大唐習慣了沐浴,回去草原後擔心沒水洗澡,豈不是難受死,那還不如不洗。”
“大人高見!”
張慶屈指稱贊。
“張大人,今次給咱們送什麽來啦?”
這時,屋裏一個粗犷的聲音傳出,一名滿面胡碴,坦胸露懷的契丹人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胸口盡是胸毛,并就着胸毛,刺了個猙獰的青狼頭。
張慶道:“這是院裏新任的寺丞蕭大人,過來看看幾位。”
“哦?”
那契丹人看了過去,見着蕭業眼前一亮。
倒不是因爲儀表堂堂,而是細皮嫩肉,白白淨淨。
各屋陸續有契丹人走出。
蕭業拱手道:“本官新任寺丞,自是要走訪一番,諸位在我大唐住的可愉快?”
“每天都吃的什麽鳥玩意兒?淡死老子啦!”
“是啊,我們契丹使團,是代表契丹可汗而來,不給我們吃飽吃好,就是瞧不起契丹,我們強烈要求提高夥食标準!”
“我們還要女人,來了半個月,沒女人玩,不讓我們玩女人,是對我們契丹可汗的不敬!”
出乎意料,一群契丹人嚷嚷起來,氣憤填膺,表達不滿。
張慶氣的臉都變綠了。
蕭業把張慶拉到角落,問道:“張大人,契丹使團的夥食标準是多少?”
張慶叫苦道:“每天每人一兩銀子,院裏本就清苦,能擠出每人一兩銀子已是很困難了,要知道,很多老百姓一個月都花不了一兩銀子,可他們還嫌少!”
“哦~~”
蕭業哦了聲,問道:“一兩銀子的标準是誰定的?朝廷?禮部?又或者寺裏?”
張慶搖搖頭道:“夥食除了接風宴有朝廷定例,平時并無标準,大體是根據藩部的财力量力而行,一兩銀子的标準由前任寺丞定下。
那位大人曾言:友邦慕我大唐風華,不遠萬裏前來觐見,咱們做爲地主,要以最大的誠意讓友邦客人感受到我大唐的熱情,要讓人吃好喝好,賓至如歸,不能讓人心寒,故而定下一兩銀子的标準,沿襲至今,已有好幾年啦!”
蕭業沉吟道:“自即日起,不管什麽使團,每人每日的夥食标準定爲一錢銀子,不得超标,超出來從有關人等的俸祿中扣除。”
“什嘛?”
契丹人中有高手,聽得蕭業的話,不樂意了,不僅不加标準,還扣除了九成,每天就一錢銀子的标準,吃個鳥啊!
“這……”
張慶爲難道:“蕭大人,莫要沖動,外使夥食牽涉極大,您得三思啊!”
蕭業灼灼目光看向張應,隐有官威發散。
張應就覺心慌意亂,眼神亂瞟,不敢與蕭業對視。
“呵~~”
蕭業突然呵的一笑:“本官也是在衙門裏呆過的,很多貓膩都清楚,張大人,你老實告訴本官,契丹人的實際夥食是否不足一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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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