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俊聽了這話,差點從馬上栽落。
他常年在禦史台這等污濁之地打滾,也是心思奸滑之輩,漸漸地,琢磨出了蕭業的用意,分明是要拖垮自己,頓時哼道:“夜間星月不明,如何趕路?”
“诶~~”
蕭業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揮:“萬大人盡請放一萬個心,跟着下官便是,若是下官領錯了路,敬請萬大人治罪。
其實下官明白,萬大人的身子骨未必經得住颠簸,可咱們都是爲太後當差,來中丞轉述太後的旨意,要求從重從嚴從快。
從重從嚴須建立在事實明晰的基礎上,這兩點不由我們掌握,我們隻能竭盡全力挖掘出真相,但是從快,就在你我的腳下啊,縱然送了命,也是爲國捐軀,死得其所,萬大人以爲然否?”
‘好狠毒!’
陳蕃張羽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出了忌憚,這是想要萬國俊的命啊,再看萬國俊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模樣,指不定就能死在路上。
古代道路崎岖,條件惡劣,出門遠行,隻要生病,幾乎必死。
秦始皇那麽優越的條件,都死在了巡遊天下的路上,他萬國俊騎着匹破馬,就敢保證一定不生病?
要知道,一月中旬,夜間的天氣還是很冷的,稍微受點風寒就能要他的命。
萬國俊也是被逼到了死角,拿眼神示意陳藩張羽,希望他們出來說話,可這二人,已經看出蕭業與萬國俊勢如水火,哪裏敢橫插一杠。
再說句現實話,相對于萬國俊,他倆更看向蕭業的前程,于是權作沒見着,閉嘴不語,心想這百來斤肉賣給你了。
“呵~~”
萬國俊眼裏恨意閃爍,突然呵的一笑:“蕭大人縱然一心報效太後,也沒必要這麽趕吧,所謂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咱們同衙爲臣,何必把事情做絕,即便是太後,也體恤下臣。”
蕭業陰恻恻道:“莫非萬大人忘了太後的旨意中有從快的要求?下官還是那句話,倘若萬大人自認不支,下官可先行前往,萬大人慢慢趕路。”
“你……我們走!”
萬國俊鞭子猛一抽馬股,縱馬奔出。
他知道與蕭業已是不死不休,也是發了狠,隻要今次不死,就必定要搞死蕭業。
蕭業冷冷一笑,招呼衆人,策馬跟上。
右肅政台的禦史,有一個搞一個,這次是搞死萬國俊的天賜良機,同時也是繼續切香腸戰術,測試太後的底限,看看對自己到底能容忍到哪一步。
如果搞死了萬國俊沒受懲罰,那他下一步就要着手對付劉光業與來俊臣了。
夜風呼嘯,寒氣無孔不入,冬季長期騎馬,十有八九會得關節炎,李世民便是得了老寒腿,給活生生磨死了。
萬國俊覺得膝蓋越來越痛,如萬千鋼針刺擊,反觀陳藩張羽,雖也是寒風刺骨,可是蕭業偷偷的給他們各自打了道真氣,足以護住膝蓋。
隻要膝蓋不被凍着,再冷都沒什麽。
樓觀道!
“師尊,師妹的儲物袋動了!”
尹君文向上首的一個中年道士禀報。
這中年道士,正是樓觀道的觀主尹文操,道門巨頭之一。
“哦?”
尹文操睜開眼道:“送與了何人?”
尹君文神色凝重道:“弟子已探查過,此人名爲蔡恒遠,金丹六轉修爲,乃陰陽宗餘孽,是太後面首薛懷義的師傅,與周國公武承嗣交好。”
“呵呵~~”
尹文操捋須笑道:“陰陽宗死性不改呐,又想在朝廷攪風攪雨?本來我道門不欲與這等小雜魚計較,但是他自動浮上水面……此事由你主持,帶幾個師叔,把他秘密擒來,嚴加拷問!”
尹君文眼前一亮。
蔡先生不僅僅是一尊金丹高手,或許還能拷問出陰陽宗小世界的秘密。
陰陽宗當年也是諸子百家之一,曾出過蘇秦、張儀、孫膑、龐涓、範睢、蔡澤、郭隗、虞卿、甘茂等知名人物,縱然比不得佛道二門,但也曾輝煌一時,後随着秦始皇一統天下,陰陽宗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并很快淪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因爲他們的理念是合縱連橫,與大一統格格不入,隻有分裂破碎的版圖才是大展拳腳之處。
雖然陰陽宗衰敗了,不過其小世界始終讓人惦記。
事實上道門放任陰陽宗餘孽,也是有放長線,釣大魚的意思,一個古老宗門的小世界,必然奇珍無數,秘藏重重。
“師妹那裏……”
尹君文又遲疑道。
尹文操擺了擺手:“莫要幹涉她,令月畢竟是皇室中人,又是太後最爲寵愛的幼女,總是會有些自己的想法。”
“是,那弟子告退了!”
尹君文深施一禮,徐徐退去。
……
夜色很深了,駿馬在狂風中奔馳。
“哎唷!”
突然一聲慘叫,萬國俊的仆役從馬上摔了下來。
“阿福,阿福!”
萬國俊也已到了極限,連忙勒馬停住,正要去攙扶仆役,自己卻是栽倒。
衆人紛紛圍了上來。
阿福的一條腿,鮮血淋漓,分明把腿摔斷了,慘叫道:“老爺,小的沒用,給老爺丢臉啦!”
萬國俊面色陰沉。
剛剛便是他授意,讓自家仆役墜馬,借機休息,他實在是吃不消了,不僅膝蓋劇痛難忍,還陣陣眼前發花,如果仆役不墜馬,恐怕用不了多久,墜馬的就是他。
“蕭大人,恐怕暫時前行不得了,再是辦案,也不能弄出人命來啊!”
萬國俊的語氣中,竟帶上了幾分哀求。
蕭業點頭道:“萬大人說的是,那依萬大人之意……”
萬國俊本想說回神都,但話未出口,已醒悟過來。
真要是回了神都,耽擱了辦案,那姓蕭的鐵定把責任全推給自己,于是歎了口氣,不舍道:“本官這仆人,跟了我近十年,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倘若丢棄荒野,于心不忍呐,依蕭大人之意?”
蕭業擺擺手道:“萬大人乃此行主官,當由萬大人拿主意。”
‘你他娘的還拿老子當主官啊!’
萬國俊心裏暗罵,但事已至此,進退兩難,早已失了方寸,隻得低聲道:“蕭大人見外了,咱們都是爲太後辦差,此刻你我同舟共濟,理應攜手才是,蕭大人有話不妨明言。”
不要以爲酷吏有多少才能,其實很多在發迹之前,隻是街頭混混,所恃者,無非是心狠手辣,沒有底限,真遇上大事急事,未必如尋常人。
因爲他們隻擅于好勇鬥狠,栽贓陷害。
這刻,萬國俊便是幻想蕭業動了側隐之心,提議返回洛陽,并還狠狠打了個眼色給仆役。
“哎喲,哎喲,小的不行了,小的快死啦!”
那仆役放聲慘叫。
蕭業看了眼,沉吟道:“太後的差使耽擱不得,但此人摔斷了腿,也不好見死不救,這樣罷,蕭仨,你留下來照料他,天亮了帶他回城。”
“是,公子!”
蕭仨拱手應下。
“萬大人,這樣安排,如何?”
蕭業轉頭問道。
“這?”
萬國俊如便溺般,臉色難看無比,可是蕭業的安排合情合理,隻得勉強道:“有勞蕭大人了,不過連續奔波,還是吃點東西再上路罷。”
“也好!”
蕭業爽快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