纰論并不說話,沉吟半晌,突然哈的一笑:“他昨晚殺了兩個苯教的重要弟子,想必是不敢走,等着佛門去找他!”
“這……”
杜淳眉頭一皺,講真,他還是大唐的地方官,地方上屢屢爆發流血沖突,也是個麻煩事,而且他也不是真心投靠吐蕃,一方面是貪财,另一方面,有把柄被拿住,才不得不與吐蕃暗通聲息。
如今他的處境,是上了賊船,但是他還奢望能下船,回到内地做個富家翁,斬斷與吐蕃的聯系,因此才會厚結蕭業,期望蕭業回朝廷,爲他說兩句好話。
其中的關鍵是,蕭業透露朝廷派了好幾個禦史來南诏,使得他不敢對蕭業下毒手,殺了蕭業,還有别人,而他的親族都在内地。
暗通吐蕃,襲殺官員,形同于造反,要株連九族!
“此子是朝廷派來的官員,死在宗州總是有大麻煩啊!”
杜淳試着勸道。
“本相有數,自是不會讓他死在宗州,你下去罷!”
纰論揮了揮手。
“是,下官告退!”
杜淳松了口氣,施禮離去,固然他想保蕭業,但是退而求其次,蕭業不死在宗州也能接受,纰論的意思他懂了,隻是可惜了那一萬兩銀票。
“嘩啦!”
杜淳剛出門,屋内一道竹簾掀起,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走出,身着當地僚女的彩色服飾,果露出胳膊與小腿,肌膚雖不是很白,卻是極爲健康的小麥色,流動着一層淡淡的光彩,滿頭青絲,結成十八根小辮子,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帶着些許傲氣,瑤鼻高挺,竟然是一個絕色美人兒。
“高原上的明珠來啦!”
纰論目中,現出了慈祥之色。
這名少女,是吐蕃第三世贊普芒松芒贊的長女,封爲央吉公主,芒松芒贊死後,由時僅一歲的都松芒波傑繼位,是爲第四代贊普,大權旁落于王太後赤瑪倫與權臣贊聶希頓手裏。
“五叔,難道真要保那唐人小官的命?他可是我們的敵人呢!”
央吉不滿道。
五叔實際上是松贊幹布的弟弟,央宗,按輩份,央吉應該稱他五爺,但是松贊幹布這一系,凡爲贊普者,皆短命,如松贊幹布,隻活了三十三歲,第二世贊普,活了十八歲,第三世贊普也是三十來歲就壯年早逝,因此央宗的真實年齡也就四十不到,央吉自懂事起,一直叫他五叔。
“呵~~”
央宗呵的一笑:“小公主,你可能猜出那唐國的小官來六诏是爲何事?”
央吉哼道:“何必要猜,五叔前兩年就放出蒙舍诏暗通我們吐蕃的消息,适逢唐國高宗駕崩,後又有李敬業之亂,唐國太後無暇插手六诏,現在緩過氣了,自然要派人來調查啦!”
“不錯!”
央宗笑道:“難得你看的明白,洱海六诏,五诏已經投靠了吐蕃,唯有蒙舍诏對唐國忠心耿耿,我豈能不給他們上點眼藥?我會安排下去,讓那小官平平安安抵達蒙舍诏,在蒙舍诏殺死他,唐廷必然震怒,我倒要看看,蒙舍诏該如何自處。“
央吉眼前一亮道:“五叔倒是好計策呢,這樣罷,就由我帶人去蒙舍诏殺了那個小官。”
央宗遲疑道:“蒙舍诏的背後是蒼山宗,不乏高手,其蒼山劍法更是道門正宗,你真能應付的來?”
“哼!”
央吉又哼了聲:“五叔小瞧我啦,金丹真人輕易不會出手,而在金丹之下,本公主怕過誰來,再有三十六神鷹衛相助,六诏同輩人中,還有誰是我的對手?”
六诏一帶的局勢頗爲微妙,既有以道門爲後盾的蒼山宗,支持着唯一心系大唐的蒙舍诏,又有無孔不入的苯教,還有新興的佛門勢力逐漸控制了另外五诏,三方互有忌憚,争鬥多是在金丹以下的弟子間進行,一旦金丹真人下場,就預示着決戰來臨,暫時誰都不想走到這一步,還處于試探階段。
“哈哈,雄鷹終究是要飛上天空,我們的小公主長大啦,也罷,此役由你全盤主持,我在宗州等你的好消息!”
央宗哈哈一笑。
“嗯!”
央吉猛一點頭,揮舞起有力的拳頭,眸中神光閃爍,似乎已經預見到了自己一刀斬下蕭業頭顱的美妙場景。
突然一道流光竄入屋中,央宗抄手接過,流光化爲一道符令,運起精神力看去,不禁眉頭微皺。
“五叔,怎麽了?”
央吉不由問道。
央宗道:“事情有變,大相贊聶希頓将于半個月内,推動五诏對蒙舍诏作戰,看來,我們的計劃也要稍作變更了。”
“哼!”
央吉不滿道:“大相太冒進了,五诏加起來都不如蒙舍诏,更何況蒙舍诏背後還有蒼山宗,哪是那麽容易攻破的?”
央宗冷聲道:“他想當贊普,就要獲取貴族的支持,而獲得貴族支持,不外乎立戰功,搏取威名,如今河湟戰線有唐國名将王孝傑主持,吐蕃大軍難以寸進半步,相對而言,六诏反是唐國的薄弱之處,從六诏下手,無可厚非,你也莫要輕視他,作爲吐蕃大相,掌權近十年,又有王太後支持,說不定真能讓他攻破蒙舍诏,立下大功。”
“五叔,那我們該怎麽辦?要不要就在宗州殺了那唐國小官?”
央吉不安的問道。
她是吐蕃長公主,自然不願看到權臣篡國。
央宗沉吟半晌,才道:“縱然明知贊聶希頓有異心,我們也不能破壞,否則被他拿到借口,贊普的處境會更加不妙,靜觀其變罷。
那個唐國小官……放他去蒙舍诏,死在戰亂中自然最好,若是僥幸活下來,你再出手也不遲,不過你一定要小心,兩軍交戰,兇險無比,出了意外,沒人能護得住你。”
“放心吧五叔,我是高原雄鷹的後裔,不會給雄鷹丢臉的!”
央吉深吸了口氣,決然道。
……
不覺中,三日過去,這三日裏,并未有沙門高僧找上門來,讓蕭業頗爲納悶,隻得安心修行。
不過他的修行與此世的修士大相徑庭,不需要打座煉氣,以站樁練拳爲主,每日除了演練拳法,便是與蘇月兒琢磨義字符文的應用。
漸漸地,二人大概推測出,這是一種精神攻擊手段,專用于攻擊不義之輩,隻是暫時沒法試驗,畢竟萬一把州衙的衙役弄死了,或者弄成瘋子,也是個麻煩事。
“蕭郎,沙門可能不會派人來了,我們還是想辦法離開吧。”
蘇月兒站在蕭業身後,勸道。
“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
蕭業搖了搖頭。
蘇月兒撲哧一笑:“我們對六诏的情況一無所知,殷殷也未傳來消息,判斷有些差池倒實屬尋常。”
“行,我們今夜出城!”
蕭業剛剛無奈的點了點頭,就聽到杜淳在外喚道:“蕭大人,蕭大人,喜事,喜事啊!”
“哦?喜從何來?”
蕭業迎出,問道。
杜淳忙道:“沙門與苯教在城外東面幹起來啦,足足有數百人,殺的難分難解,蕭大人如要出城巡視,正好趁機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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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