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張家莊園裏仍是歡聲笑語,大擺宴席,連張修都攜着妻兒趕來道賀,這可是四個舉人老爺啊,雖然沒有張檢讓他有些遺憾,可這四人都與自家有聯系,而且張檢才十七歲,下屆再考也來得及,他似乎看到了張家經兩代伏枥,終可志在千裏的美好前景。
要不是明日一早還要看榜,今夜注定不醉無歸。
漸漸地,天色亮了,衆人去往江南道總管行轅。
總管行轅位于原丹陽郡城,是六朝時丹陽尹的駐地,地處秦淮河南岸,烏衣巷以北,距離長幹裏不過三兩裏路。
此時已人頭湧湧,三千秀才圍在門前,文氣沖天,各自的仆從,車馬,把總管行轅圍的水洩不通,另還有不少販夫走卒,借機做生意,甚至一些青樓姑娘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對着學子們指指點點。
遠處,戴着帷帽的蘇月兒遙望蕭業等人,訝道:“四人參考,居然四人全中,當真是一段佳話,難道其中有人身負大氣運?”
給蕭業陪過酒的殷殷笑道:“芊芊妹妹,那個蔣方不是說要娶你麽,正好,你嫁給他,他是舉人老爺,也不算辱沒你吧?”
“哎~~”
芊芊歎了口氣:“如我們這樣的女子,早已名聲狼籍,現在是我配不上他了,再說我若跟了他,就得相夫教子,還怎麽遊戲紅塵,攝取七情六欲以助修行?”
“嗯!”
殷殷點頭道:“這倒是實話,你跟了他還與别的男人歡好,他豈能容忍,早晚将你掃地出門,情份都沒了,這些男人啊,不就是一副臭皮囊麽,那麽着緊做什麽,真真是心眼比針尖還小,那蔣老爺若是念着你,你就和他把話挑明,嫁給他,或是給他做妾都可以,但是不能幹涉你的私事,看他願不願意。”
“哎唷唷,哪個男人會容忍自己的頭上綠油油,肯定不願啊!”
麽麽怪叫一聲。
芊芊搖搖頭道:“此人也是傻了,居然要以妓爲妻,算了,不提他,其實我更擔心師姐,師姐不肯走我們的道路,非得以紅丸修法,若是成了,固然非我等所能仰望,卻也劫難重重,蓋因元陰不能與陽精相合,久而久之,陰氣過盛,引發劫數,尤以情劫最爲難渡,稍有不慎,身心俱陷,萬劫不複,我觀師姐眉心隐有紅鸾星動,怕是情劫要來了。”
蘇月兒自信的微微一笑:“我輩修士,自當排除萬難,區區情劫,怕他作甚,話說天下間,又有什麽樣的男子,能俘獲我的芳心?”
殷殷笑道:“也是,能破師姐心防的男子,怕是還沒出生呢,我倒是希望,能引發師姐紅鸾劫的那位越優秀越好,屆時師姐渡劫成功,必能俘獲他的身心,反拜倒在師姐的石榴裙下。”
“诶,出來啦!”
突然芊芊驚呼一聲,就見朱漆大門緩緩打開,一列列甲士魚貫而出,整頓着秩序,廣場上的喧嚣戛然而止。
江南道總管任知古闊步邁出大門,身後跟着手捧黃榜的學政王珣、禮部侍郎武承嗣、兵部侍郎姚崇與大理寺少卿袁恕己。
任知古朗聲道:“大唐永淳二年八月,江南道鄉試一百三十名舉子已悉數擇出,明日,總管行轅會同禮部将于玄武湖蓬菜仙島舉辦鹿鳴宴暨建康地面花魁大賽,此爲風月之賞,亦爲禮部助力,望中試舉子莫要遲來,雞鳴山腳有渡船将各位送去!”
大唐受六朝遺風影響,風氣開放,沒有地球明清那麽嚴苛的規條,官員向來不憚于踏足風月場所,甚至還引爲雅談,頓時,下面彩聲陣陣。
任知古滿意的捋了捋胡須,手一揮。
學政王珣将黃榜懸挂在了照壁上。
“解元,揚州府蕭業!”
“誰是解元公?”
黃榜第一位,便是蕭業,高中解元!
衆人紛紛翹首詢問,蕭業卻是一怔,略有些意外,但更多的還是喜悅。
“解元?”
蘇月兒美眸眯了眯,灼灼打量起了蕭業。
“解元公,恭喜啦!”
陳子昂等人笑吟吟抱拳,雖然早知蕭業中了,但解元還是讓人意外。
“解元公,恭喜恭喜啦!”
總管行轅裏,早已經準備好的吏員敲鑼打鼓過來,奉上舉人書憑,并抖開衣衫,給蕭業披上。
舉人的服飾是細藍布襕衫,雖然是布料,但是受原料與工藝限制,直到明代,細軟布比之絹帛更加昂貴,一匹絹普遍在十兩銀子,而一匹松江細軟棉布,值百兩銀子。
冠帽則是二梁進賢冠,是舉人與五品以下官員居家常備梁冠,三梁冠是進士專用。
蕭業一襲行頭上身,頓時英姿逼人,讓衆人都是喝彩,贊着:“好一個少年郎君。”
張玉更是通紅着臉,都移不開眼了,美眸中滿是自豪之色。
“多謝各位,多謝各位!”
蕭業稱了謝,掏出備好的銀子,每人五兩,不多也不少,正符合他的身份,打賞給報喜的吏員。
吏員們喜笑顔開,稱謝離去。
自解元以下,第二名稱亞元,是來自于建康府的秀才周謹,據說是周瑜的後代,那處也是熱鬧異常,隻是周謹顯得不大痛快,不時以考究的目光瞥向蕭業。
“表哥,你中了經魁!”
“陸郎中了亞魁!”
鄉試第三至五名,稱經魁,第六名稱亞魁,陳子昂位列第三,出乎意料,史進位列第五。
又一群吏員帶着笑容來報喜。
“噢,又是最後一名!”
蔣方搜索着榜單,突然怪叫一聲,猛一巴掌拍在額頭。
一百三十名!
府試三十名,鄉試一百三十名,回回末班車,可是不要小看末班車,考第一是實力,敬陪末座是運氣,連續兩回,蔣方都撞了大運,又有幾人能爲?
‘吉祥物啊!’
蕭業眼睛亮了起來。
當然,要驗證蔣方是否吉祥物,還要看貢試,考中貢士最後一名,才能檢驗成色,而貢士最差,也是兩榜同進士,進士進翰林院,同進士可以直接外放出京,做小縣的知縣,或者大縣的縣丞。
人群中,蔡先生也怔怔打量着蔣方,連續兩次走運,就不能以運氣視之,應視爲氣運,可是任他怎麽看,蔣方都是寒薄面相,這種人怎可能有氣運?
他滿是不解,同時又有了悔意,如果當初不是利用蔣方去陷害蕭業,而是着力培養,接濟他,此人現在已經在史進麾下聽命了。
要知道,讀書人是有傲骨的,讓一個舉人甘心聽命,需要讓渡相當的利益,但從微末培養又不一樣,隻需要一點點的投資就能獲得巨大的收益。
‘難道那小子果真是自己的克星?’
蔡先生不禁望向蕭業,眼裏殺機越發旺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