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太陽接近落山,蕭業才婉拒了留膳,告辭離去,并順手借走了歸藏易,他打算帶回去抄寫一遍。
本時空的大唐,印刷術雖然推廣開來,但是考慮到洩密的因素,真正的珍本、孤本輕易不會拿去給人排版刻字,甯可手抄。
次日,蕭業去了鄉裏祭祖,其實一個童生功名根本不算什麽,主要是童生背後的象征意義,兆示着朝廷的禁锢已經放開了,蕭家人終于有了重新出仕的機會。
以前蕭業是沒資格進祠堂的,這次,蕭松親自帶他進去,向祖宗牌位叩頭跪拜,将書憑呈上,給祖宗浏覽。
蕭家是六朝頂級門閥,齊梁皇室後裔,祖宗們不會向一個小小的童生投來關注的目光,畢竟被貶黜的隻是江都房這一支,其餘分支仍然過的很好,犯不着消耗冥力于現世顯聖。
“岩兒,你家侄子有出息啦!”
當蕭業給蕭岩的靈牌磕頭時,蕭松期待的唱諾,可惜,蕭岩的靈牌也沒有動靜,這讓他不免有些失望。
“族裏爲你備了酒菜,吃過再走罷!”
蕭松暗暗歎了口氣,招呼道。
“是!”
蕭業随蕭松離開了祠堂。
冥府!
冥府分爲十八層,每三層一片天地,第一層到第三層,除了天色的昏暗程度,幾乎和陽間沒有區别,住的都是積善之家,或者累世公候乃至于曆代帝王,一座座城池分布在無邊無際的大地上,依陽間劃分爲不同的國度,蘭陵蕭氏的本家位于第三層。
而越往下,環境就越惡劣,蕭岩死後,依其生前罪業與功果,落在了第八層,荒涼破敗,無時不刻都有呼嘯的陰風刮過。
倘若沒有冥力支撐,魂體會漸漸地被陰風刮散,神魂俱滅,之後被吸收到冥府的第十八層,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折分重組,依其徹底死亡之前的功果業障,投胎爲人、獸、畜、蟲或草木。
人死之後,并不是直接回歸冥間的家族,而是根據生前的功果罪業,分散在各處,要想回到家族,需要穿越一層層的冥府,消耗大量的冥力。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如果陽間的族人肯花費巨大的代價,可以死了之後直接回到族中,顯然,以蕭岩的地位與蕭氏江都房的現狀,根本沒有可能。
因此在冥府中,冥力最爲重要,哪怕是前三層的大人物,失了冥力也會死亡,每一個都爲了冥力掙紮求存,而冥力的來源多種多樣。
其一,在冥府做苦役可以獲得報酬。
其二,做買賣交換冥币。
其三,耕種冥田,收獲冥種及各類冥菜,或者飼養冥畜,冥禽,自己食用也可,交換冥币也可。
其四,探險,這是危險性最大的一種,很多陰魂會在探險中死亡,卻有可能獲得秘笈和寶藏,還有原生态的冥礦冥草,處于底層的陰魂常常會成群結隊的去探險。
而且冥府雖然越往下環境越惡劣,但是開發程度低,意味着處處寶藏。
其五,由陽世的親屬拜祭贈予,這也是一種最爲輕松的獲取冥力方式。
值得一提的是,燒紙錢紙人沒用,冥府的親人隻能接收真氣、文氣、官氣等一系列與氣運修爲相關的精氣。
其六,擠身于冥府管理階層,獲得俸祿與修煉功法,這對于尋常的陰魂來說,幾乎是想都别想。
其七,殺人越貨,奪取冥力。
這日,蕭岩居住的青磚小院中,突然出現了個小小的乳白色旋渦,一絲文氣渡送過來,透過旋渦,能隐約看到,蕭業正朝自己的靈牌跪拜,那一小絲文氣,來自于童生書憑。
“夫君,您的侄子送孝敬來了,快收下吧。”
身後走出一名女子,薄有幾分姿色,三十左右的年紀,歡喜道。
女子生前是大唐高州人氏,娘家姓李,生第三胎時難産而死,被打發到第八層蕭岩家附近,一個女鬼,在冥府生存是很困難的,恰好蕭岩對她也有些意思,于是兩人結爲了陰間夫妻。
“呵~~”
蕭岩苦笑着,伸手一抹,那旋渦漸漸消散,文氣未取分毫。
李氏不解道:“既然是您侄兒孝敬的,夫郎爲何不取?雖然這份文氣不多,可是冥府的環境太惡劣了,有了文氣加身,至少能好過一些。”
“不是爲夫不想取,是取不得啊!”
蕭岩搖了搖頭,也不過多解釋。
他是知道蕭業身份的,當蕭業的叔叔,他都覺得僭越,哪裏敢收蕭業的上貢?而且蕭業身爲李唐的太子,在陽間不驗查血脈難以發覺,可是陰間不同,蕭業上貢的文氣中,帶有一絲微弱的龍氣,自己如果收取,很難瞞過有心人。
據他所知,李家的兩個太子,李弘和李賢都死在了武後手裏,陽間的皇帝也快晏駕了,武後全面執掌大唐隻是早晚間事,而陰陽兩界并非完全隔絕,一旦蕭業在陰間洩露了身份,很有可能會傳到武後那裏,以武後的心狠手辣,斷不容蕭業活在世上。
……
在族裏吃過飯,蕭業告辭離去。
這頓飯,是他有生以來吃的最難敖的一次,雖然族中沒有人提起蕭讓父子,但是他能感覺到,蕭家四兄弟那熱情,甚至帶些讨好的笑容底下,隐藏着冷漠和仇恨。
要知道,從頭到尾都是家族在挑事,欺負杜氏孤女寡母,吃絕戶或許在時人看來很尋常,可是蕭業來自于現代,肯定是看不順眼。
沒有能力倒也罷了,有了能力,又怎能不挺身而出?
結果被記恨上了。
這樣的家族,讓他心寒,連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分,再一回想蕭家在齊梁兩代,骨肉相殘,兄弟倪牆,宮室内鬥空前激烈,所有的皇帝,除了梁武帝蕭衍,都是短命皇帝。
既便是候景禍亂江東,蕭衍諸子依然相互仇殺,緻使一支在江陵建立小朝廷,淪爲北周的傀儡,其餘的分枝在内鬥中逐一被陳霸先滅掉,種種不堪過往,創造了華夏曆史上最爲醜陋的一幕。
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蕭家基因裏的劣根性一帶帶往下傳啊!
如果不是看在老族長蕭松傳書的恩德,蕭業都懶的虛與委蛇。
接下來的半個月,蕭業每天都去張府,将詠歎讀書法傾囊相授,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在與陳子昂的探讨中,蕭業修正了一些小的錯誤,而陳子昂得益更大,隻覺自己對經義的理解一日千裏,别說考秀才,讓他考舉人都有信心。
不覺中,已是三月桃花水起,連綿的春雨給縣城披上了一層薄紗,如一副水墨畫卷,蕭業也終于寫完了西廂記,帶着手稿來到張府,讓他意外的是,陸文也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