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秦文遠使一道密函奏報李治,此密函并非是禀報太子病情,而是講自己近日修習偶有心得,準備閉關一段時間參悟,爲大唐江山計,秦文遠欲使此次閉關保密,讓朝臣以爲他仍是輔佐太子監國。
秦文遠奏報的目的,無非是不想讓宵小之輩和懷有不軌心機的王公大臣,知道他閉關後起蠢蠢欲動的心思,不願在太子的病情上被李治再有所求罷了。
李治獲悉秦文遠爲帝國安危之意,聞得太子李弘病情有所好轉,心情放松之下,自是不會阻擾秦文遠的修行,卻是叮囑秦曉樂除加強軍隊的訓練外,對洛陽城的情形,當做到心中有數。
秦曉樂得皇上吩咐,使老将廖桓專司對洛陽城的警戒,使劉浪、單思敬等加緊對軍士的訓練,這小子的意識裏,有種不好的征兆,總感覺帝國将有不好的大事發生。
……
大唐“上元”二年(675年)四月,太子李弘奉旨從長安往洛陽皇宮,其時、太平公主十月懷胎,已到臨盆之際。
李弘到達洛陽,一直住于皇城合璧宮“绮雲殿”。
這日午夜,已然沉睡的大地,除了有微風輕輕地吹拂,除了“合璧宮”绮雲殿燃燒的燭火有“噼叭”的火花爆裂聲外,黑沉沉的夜空下,諾大的皇宮,四處皆是一片寂靜。
此時的秦府卻是緊張、忙碌的氣氛,太平公主從天空擦黑,肚子便開始有陣痛,使接生的嬷嬷,侍候的宮女,皆是忙着準備迎接新的生命。
聞知兒媳懷孕,早于半年前便來到洛陽城的長樂公主,此時坐鎮秦府中堂,望着兒子在廳堂來回走動,不安的表現,皺眉說道。
“都快是父親的人了,怎地還這般躁動,就不能坐下安心等待嗎?”
一旁陪着襄城公主的王鳳兒,聞言極是乖巧拉秦曉樂坐下,微笑說道。
“有母親大人于此,夫君無須太過焦慮,平兒姐姐定然能順利産下鱗兒,且坐下,安心陪母親好生想想給孩子取個什麽名字。”
襄城公主聞王鳳兒之言,笑着說道。
“取名是孩子爺爺的事呢,爲娘也隻能給孩子取個乳名喲!”
便在秦府中衆人欣喜、緊張之時,李弘的生命此時已然走到盡頭。
绮雲殿,李弘熟睡的面容帶着一抹笑意,睡夢中,他有從未曾感覺到的安甯、舒爽,仿若看見有身着宮裝的仙女,踏着雲朵向自己飄來,而仙女身後不遠處,卻有泛着金光的天門緩緩打開,異香撲鼻……
突地、天空中連着數聲春雷炸響,耀眼的弧光撕破黑暗的天際,殿中燃燒的燭火,在雷聲中全部熄滅,殿裏值守的太監、宮女大感驚懼,尋火石點燈的點燈,喚人的喚人,輕微、雜亂的人聲、腳步聲,使于寝宮侍候太子的侍女,趕緊于床前查看李弘是否被驚醒,卻是發現太子與往日的睡相不同,使手探之,這一驚非同小可,高聲呼叫。
“太醫——太醫——來人——”
常于李弘身邊的太醫,于偏殿睡房聽得有宮女驚聲呼叫,知大事不好,連滾帶爬進入太子的寝宮,搭脈過後,雖懼怕得汗水滴落,卻是不忘速使人禀報皇上,太子李弘安然離世。
便在春雷炸響,李弘離世時,徐府中卻是有嬰兒的哭聲沖破夜空,随後,房中便傳來接生嬷嬷歡呼的聲音。
“生了——生了——是個胖小子——”
産房外,襄城公主、秦曉樂、王鳳兒聞言,趕緊進入房中。
襄城公主從接生嬷嬷手裏接過自己的孫兒,那希罕的表情,仿若得了天下至寶一般,使王鳳兒一旁想接過來抱抱,也是不好開口。
秦曉樂卻是往床前握住太平公主的手噓寒問暖,見得太平公主眼角似有淚痕,以爲公主是因痛所緻,不料聞得公主用虛弱的聲音說道。
“夫君,剛才我仿佛看見太子哥哥來與我道别——”
太平公主這話尚未說完,旋即陷入昏迷中。
秦曉樂驚慌大叫來人查看,使長樂公主、王鳳兒又是緊張起來,有懂得醫理的接生嬷嬷查看,搭過太平公主的脈後,禀報說道。
“長公主且請放心,小公主乃是産後虛脫,身體并無大礙,歇息便能恢複。”
秦曉樂、襄城公主、王鳳兒聞言方才放心,吩咐房中的侍女、嬷嬷等好生侍候公主和剛剛出生的小公子。
待得諸事安排妥當,秦曉樂方有閑回想公主昏迷前的話語,甚感心中沉重,将公主的原話轉述母親和鳳兒。
襄城公主聞言,眼望着皇宮的方向,嘴裏喃喃而道。
“洛陽又将風起,怕是不得安甯啊!”
四月的天,乍暖還寒,當清晨的白霧還在山林間随風緩緩挪移,仿若挽着輕紗的少女在天空翩翩起舞之時,洛陽皇宮中報喪的鍾聲已然敲響,沉重的聲音,使人聽來,甚感壓抑。
那些于林間飄散的白霧,仿似也被這沉重的鍾聲所染,飄入雲層便化作絲絲的細雨,營造出天地惆怅的顔色。
秦曉樂于黎明時分便奉旨率金吾衛将士拱衛皇宮,皇上授命他,但凡發現有危急之事,可行先斬後奏之特權。
這小子率萬軍于皇宮城樓,進入皇宮的必經之路實施警戒,使陸續進入皇宮的大臣感覺到今日凝重的氣氛,皆是小心翼翼,沒有平時上朝那般,于宮内随意與同僚邊走、邊閑談無關緊要之事的嘈雜。
太子李弘猝然死亡,李治經受不住這等沉重的打擊,身體陷入萎頓、眩暈的狀态,一衆太醫于寝宮侍候皇上病情,武則天雖是悲痛,卻不敢做出稍有羸弱的表情,有許多的大事,此時需要她拿主意處理。
待諸多大臣等陸續進殿,武則天宣布太子猝死绮雲殿的消息,傳旨太常寺、宗正寺處理太子喪事,百官皆按帝國于喪事期間的禮制行事。
衆臣領旨,黯然而退,不敢私下猜測太子的死因,都怕因言語稍有不慎惹來殺身之禍。
秦文遠于長安城閉關中,突感心血來潮,掐指便知李弘歸天,不禁喃喃而道。
“有死往生,順應自然,萬物由道而生,回返于道,無量太乙天尊;此子似與我徐家有些瓜葛啊——”
言畢、秦文遠竟然面帶微笑,稽首朝着洛陽方向,仿若拜别故人一般,旋即、身軀化作一抹煙塵消失于靜室中,與此同時,彩霞公主、墨菲小姐、敏敏郡主等諸位夫人于府中皆是聽到夫君的傳音。
“爺往洛陽去去便回,你等休得聲張!”
諸位夫人聞言,各自眼望虛空,皆是點頭不語,卻是深知秦文遠的行蹤,對于長安城的安定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洛陽秦府中,秦文遠的突然出現使夫人襄城公主甚是不解,輕聲問道。
“太子猝死,夫君不在長安坐鎮,卻怎地到了洛陽?”
秦文遠聞夫人之言,笑着說道。
“長安城無妨,夫人休将爲夫來此的消息洩露便可,且将孫兒抱來看看。”
襄城公主聞言心中略安,往兒媳太平公主房中抱來孫兒,秦文遠接過,對夫人長樂說道。
“你且去房外守着,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待爲夫替孫兒梳理筋絡。”
待夫人出去房間後,秦文遠正欲施法,不料耳中傳來“呵呵”的笑聲,卻是聽得雲霞嬷嬷傳音說道。
“王爺來此,可是爲這嬰兒而來,怎不知會老身。”
原來,秦文遠進府之時,已然驚動于府中小院打坐的雲霞嬷嬷。
雲霞嬷嬷感覺來人武功高強,不知是何來路,遂于院中悄悄出來,見得似鬼魅的身影進入襄城公主房中,遂尾随身影将身掩藏房梁之上,運起伏地聽聲神功,方知是遠在長安城的秦王爺來此,聯想到秦曉樂兒子的出身和太子李弘死亡的時間幾乎一緻,這才有此一問。
秦文遠聞言,擡頭望着房梁之上,也是傳音說道。
“晚輩來此正爲孫兒之事,卻是不想暴露行迹,沒敢前往拜見前輩,還望恕罪!”
雲霞嬷嬷回道。
“無妨;你且放心施爲,老身與你護法便是,然、此等玄妙之因,王爺不可強行改變三生石注定的善惡福緣,更不可洩露此子本世、前世、大前世的是非功過,當以此子修善積德,得福報,使天道緻公,善行今生,道法自然!”
秦文遠聞言,面色肅穆而道。
“晚輩謹遵前輩叮囑,遵循天意而爲!”
話畢,秦文遠盤膝而坐,雙手結印使嬰兒懸于空中,口中念念有詞,禱告仙界各位道祖,但見得包裹嬰兒的乳白之氣,從嬰兒的身體中出出進進,直至有淡淡的金輝之色顯現。
此金色之輝顯現後,秦文遠意念使右手食指、中指并起,直指嬰兒喝道。
“四方之神,速降神通,随我護道,引虛妄之靈歸位,吾奉鴻鈞道祖急急如律令!”
喝聲過後,但見金輝中有太子李弘的虛影出現,隔空遙拜秦文遠,旋即似一縷五彩的霞光透出窗戶,消失于虛空,房間裏異香彌漫。
此時,懸在空中的嬰兒卻是大笑不止,一雙亮晶晶的小眼睛望着秦文遠。
秦文遠作法送走李弘魂靈,再是雙手拍出幾縷柔和的道家真氣,使小家夥周身筋絡,此時已得道門“三清”之氣的滋養,同時、抹去他魂魄中殘留的李弘記憶。
此事說來簡單,卻是耗損徐天十數年功力,行功完畢,将孫兒抱進懷中,輕聲說道。
“你這臭小子,竟然有這般造化,當真是得天地寵愛!”
房梁上替秦文遠護法的雲霞嬷嬷此時也是說道。
“此間事了,王爺有何打算,這小子天賦異禀,待得稍大,當使其盡早完成築基,早日修行我道家先天神功,此子成就不可限量也!”
秦文遠聞言,恭敬說道。
“晚輩歇息一會便回長安,徐府和這小子,還望前輩多加照拂,晚輩謝過!”
秦文遠與雲霞嬷嬷皆是用傳音入密之法交談,使外間的襄城公主絲毫不知。
見得夫君抱着笑盈盈的孫兒出來,襄城公主迎上接過孫兒說道。
“夫君這就行功完了,趁你在此,便與孫兒取個名吧!”
望着于襄城公主懷中仍是咧嘴歡笑的嬰兒,秦文遠沉吟,旋即說道。
“秦家兒孫輩皆以得字命名,此子既然這般高興,便叫他得志吧!”
秦曉樂的兒子,自此取名“徐得志”。
是夜、秦文遠告别夫人襄城公主回轉長安。
秦文遠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少有人知道,便是秦曉樂夫婦、王鳳兒等親人也不知。
數日後,太子李弘下葬之時,皇上李治精神似有好轉,以太子“慈慧愛親,死不忘君”诏令追谥李弘爲“孝敬皇帝”,并以天子禮儀厚葬于洛陽城外的“唐恭陵”。
太子下葬後,朝廷頒布聖旨,使百官服喪三十日,皇上李治再作“睿德記”緬懷皇兒,使匠師将此文言刻碑,豎立于李弘陵墓之旁。
服喪期滿後,因帝國不可一日無儲君,諸多臣子皆上表請奏皇上,早立太子。
李治聞奏報,心灰意冷中,傳旨使他與武則天所生的次子,雍王李賢升任太子,使李賢終是不用再與人争儲,順利獲得儲君之位。
太子病故之後,李治時感心力交瘁,使本已有些好轉的風眩病症再次複發,且、越來越是嚴重。
這日朝會,李治于殿堂對諸位臣子言道。
“朕時感精力不濟,欲使皇後代朕攝政,諸位卿家可有異議?”
殿上諸臣聞皇上所言,多是不語,想如今二聖臨朝,表面上看,皇權仍是于李家手中,卻是使處政中多有皇後的意見左右,如是皇上退于幕後,使皇後獨自代天子臨朝,這還算得是李唐的江山嗎?
有宰相郝處俊出來谏言說道。
“高祖、太宗的天下,皇上不傳給子孫而委任給天後,恐怕有些不妥吧!”
李治聞言,頓心存猶豫,不敢使此議題繼續下去,以免引起更多朝臣,不滿武則天臨朝的世家大族、朝中勳貴等的妄議,遂傳旨使此議題暫時擱置。
諸多大臣反對皇後攝政的消息傳到後宮,武則天聞聽後,憤恨中咬牙切齒對身邊的女官吩咐說道。
“傳本宮懿旨,召集許敬宗、楊繼興等于紫微宮議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