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意上,我已經做到了玉春堂的極緻了,我想了很多辦法,想要更進一步,可結果,或許是盛極必衰,那幾年,玉春堂的生意不僅沒有更上一層樓,反而開始走下坡路了。”
“我這是祖傳的生意,我的父輩爲玉春堂耗費了太多的心血,所以我不希望玉春堂毀在我的手裏。”
“那時,我十分的焦慮。”
秦文遠微微點頭。
他能理解趙沨。
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永遠呈上升趨勢。
螺旋變化,才是最合理的曲線。
而且玉春堂做了幾百年,基本上能做到的生意都做到了,能招攬的客人都招攬了,到了瓶頸也很正常。
這同時也代表,玉春堂做的很好。
畢竟若是做的不好,也就沒有瓶頸一說。
趙沨繼續道:“而就在我的焦慮的時候,我的一個小厮,忽然來找我,說一位客人,要給我們玉春堂出主意。”
“我當時一聽,或許是真的太焦慮了,甚至都沒多想,就連忙去見那位客人了。”
“而在我見到那位姑娘的一瞬間,我就感到了一種驚豔。”
秦文遠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他知道,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
趙沨眼眸裏滿是追憶,他說道:“她年齡也就雙十年華。”
“她長得很好看,膚色很白皙,她有着一雙非常亮的眼睛,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總之被他那雙明亮的眼睛注視着,我便覺得仿佛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她穿着十分普通的灰布衣服,那衣服的面料甚至比不過我店裏小厮的衣服。”
“可就是這樣的衣服,都無法遮掩她的氣質,讓她就如同是黑夜中璀璨的明星一樣,是那樣的明顯,那樣的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她看到我後,就對我說,說玉春堂身爲一個老字号的店,卻和其他的店鋪一點區别也沒有,一點特色也沒有,實在對不起幾百年的曆史。”
“她還說,他有辦法,能幫到我。”
“而作爲回報,她要一個胭脂。”
“也許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讓我感到十分的好。”
“也許是我真的太焦慮了,玉春堂的重擔壓在我的肩上,讓我喘不過氣來。”
“總之,我迷迷糊糊,竟是就答應了她,甚至直接按照他這個法子,大刀闊斧不計成本的對玉春堂進行了改造。”
“而結果,你們是從我們玉春堂總部來的,你們應該也見識到了。”
他露出笑容,道:“玉春堂極其特殊的裝修風格,極緻的待客之道,讓我們玉春堂,徹底與其他店鋪,有了本質的區别,也讓我玉春堂的格調真正得到了提升,真正進入了上層圈子。”
“玉春堂的瓶頸,竟是就這樣,因爲她的一個辦法,而突破了。”
趙沨在提起這件往事時,眼中滿是笑意。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高興。
玉春堂的瓶頸,在他手中被他給解決了。
使得玉春堂更上一層樓。
甚至現在都成爲皇室的合作夥伴了。
這對一個商人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榮耀。
所以北鬥娘娘幫了他,對他而言,絕對是一個很大恩情。
秦文遠問道:“後來呢?”
趙沨說道:“玉春堂經過她的建議後,果然有了極大的改善。”
“來到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多了,而且還都是豪門大戶的女子,她們都有着極大的号召力,在感受到我們玉春堂的不同後,經常會約一些姐妹前來。”
“他們家境富庶,非富即貴,根本不在意價格,每一次過來,都必然會買我們的胭脂,就這樣,我玉春堂的門路越來越多,利潤也越來越多。”
“那時我就知道,她給的建議,是無上至寶。”
“對我,對玉春堂,都是雪中送炭一樣的好建議!”
“所以我就想去感謝她。”
“隻是她沒有給我留下任何信息。”
“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麽,住在哪裏。”
“所以哪怕她爲我出了這麽好的一個主意,我都沒有辦法感謝她。”
“我甚至都覺得,她會不會是上天派來的神女,專門來拯救我的。”
秦文遠很想告訴他,你怎麽知道。
我娘親在南诏就是神女一樣的人物。
不過專門來拯救伱的,那就是你太自戀了。
我娘親那是博愛衆生。
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幫忙時就幫忙。
“那這胭脂,是怎麽給她的?”秦文遠問道。
趙沨看着手中茶杯裏濺起漣漪的茶水,說道:“那是自那之後三個月了。”
“我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去找她,可都沒有找到她。”
“那時我都要放棄了,我覺得也許她真的是上天來幫我的神女。”
“可誰知道,就在那一天,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她再度出現了。”
“他仍是穿着那一身樸素的衣衫,仍是十分明亮的眼眸。”
“她一出現,我便覺得整個世界都仿佛豐富多彩了。”
“她找到我,笑着問我,她的辦法是不是幫到我了。”
“我實話實說,他幫我度過了瓶頸。”
“然後我問她,我要怎麽報答她。”
“她卻說,她之前已經和我有過約定了。”
“一個胭脂,她隻要一個胭脂。”
“我對她說,她幫我的忙,所産生的價值,遠遠高過任何胭脂,甚至别說一個胭脂了,就算是一萬個,都不夠。”
“可她卻隻是笑着說,弱水三千,她隻取一瓢。”
“說着,她便真的隻要了一個胭脂。”
趙沨說起這件事時,臉上的表情,充滿着感慨。
“她幫我解決了玉春堂的最大困境,若是沒有她,也許要不了幾年,玉春堂就将泯然衆人矣。”
“可她幫了我那麽大的忙,卻隻要一個胭脂罷了,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驚訝嗎?”
“我從未想過,世間竟有如此女子。”
秦文遠看着趙沨的表情,他想,他應該能理解。
自己娘親,這是直接讓趙沨動心了啊!
他在想,若是自己也遇到一個這樣的女子,會動心嗎?
秦文遠是穿越過來的人,他心中,隻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信念。
這輩子,他應該都不會再喜歡上其他女子。
秦文遠要爲這世間蕩清污穢,那他自己,也必須要保持心中的原則與信念。
不過他能理解趙沨。
自己的娘親,就是這樣一個沒法不讓人迷戀的女子啊!
趙沨道:“她讓我随便給他一個胭脂,可她幫了我這麽一個大忙,我豈能随便選。”
“所以,我将當時最珍貴的梅花胭脂給了她,編号就是梅花貳拾玖。”
秦文遠現在終于知道梅花貳拾玖的來源了。
弄半天,是趙沨送的。
可他覺得,自己娘親不像是喜歡塗胭脂的人。
而且這胭脂也沒用多少。
秦文遠覺得,自己娘親饒了這麽一大圈,應該不至于隻是爲了一個她不擦的胭脂似。
他想了想,問道:“除了這個胭脂,她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麽呢?或者,留給你什麽?”
趙沨意外道:“你怎麽知道她留下了一件東西?”
秦文遠聽到趙沨的話,眸中精芒陡然一閃。
果然如他所料。
娘親果真不是單純的在這裏要走一個胭脂。
那胭脂,應該就是娘親留下的一個信物。
指引他來到這裏,尋找娘親留給他的東西。
而爲何娘親要通過給玉春堂出主意的方法,而不是直接購買。
秦文遠覺得,大概率,是娘親擔心若直接購買的話,不會讓玉春堂的人銘記這麽久。
不會有人願意幫她保管這麽多年。
所以她就通過幫玉春堂出主意,爲玉春堂解決難題的方法,讓玉春堂當時的老闆不會遺忘她。
從而,就能幫她保管東西了。
而因爲她與玉春堂之間,在外人看來毫無任何關系。
所以絕不會有人想到,娘親會趙沨幫忙保管東西,而且一管,還是這麽多年。
秦文遠問道:“她交給了你什麽東西?”
趙沨看向秦文遠,道:“這麽說,還是你幫我保護了它。”
刷的一下。
秦文遠眸光陡然一閃。
他直接道:“錢五偷走的那個東西?”
趙沨微微點頭:“就是此物。”
秦文遠心中頓時出現無數猜測。
一個個想法,如雨後春筍般,瘋狂往出冒尖。
是巧合嗎?
錢五要偷的,就是娘親留下的東西。
秦文遠忽然想起,錢五說,他背後有一個很大的勢力。
當時錢五還用此威脅自己。
這個勢力若是真的存在的話……
會不會……與北鬥會有關?
秦文遠眸光閃了閃。
他說道:“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東西?”
趙沨說道:“她幫了我那麽大一個忙,可是卻不求任何回報,我總覺得過意不去。”
“所以在給她胭脂的時候,我就問她,有沒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要報答她。”
“否則我會一直心中過意不去。”
“而那時,正當我以爲她會一直拒絕下去時,她卻忽然說,若是我執意要報答她,那她還真有一件事,想讓我幫。”
“我當時精神一振,便連忙問她是什麽事。”
“她取出了一件東西,告訴我,讓我幫她保管着,他說未來會有人拿着胭脂爲信物,來取走那件東西,若是那人來了,讓那人帶走。”
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
一個護院的聲音傳來:“老爺,已經找到錢五藏着的東西了。”
趙沨忙道:“快送進來。”
很快,門被打開。
便見一個護院走了進來。
護院手中端着一個有着八個面的奇怪東西,遞給了趙沨。
等護院離開後,趙沨看向秦文遠,道:“就是此物。”
“這是?”
饒是秦文遠見多識廣,可也沒有見過這個奇怪的東西。
趙沨說道:“她叫此物爲八面玲珑鎖,這是一個十分精巧的鎖,它沒有鑰匙,想要打開它,不能通過鑰匙,而是要通過智慧。”
“我十幾年來,天天看着這八面玲珑鎖,研究了許久,卻也沒有破解其中的奧秘。”
趙沨看着這八面玲珑鎖,道:“這是她留下的唯一東西,在留下這個東西後,她就再度消失了。”
“我以爲她會和之前一樣,三個月就會再度出現。”
“可誰知道,三個月、三年、十年過去了,她都沒有再出現過。”
“她所說的持着信物的人,也一直沒有出現。”
“但我相信她,她是那樣的聰慧,她說有人會來取走這件東西,那就一定會有。”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直到今日,你來了。”
趙沨不舍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八面玲珑鎖。
終于,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雙手前伸,道:“既然你帶着信物來了,那就說明是她的意思,這八面玲珑鎖,就交給你了。”
秦文遠沒想到竟是如此容易。
之前這方面玲珑鎖被偷時,他可是看出趙沨的緊張了。
他本以爲,趙沨因爲對娘親的感情,不會願意交出這唯一能寄托感情的東西。
卻沒想到,趙沨如此痛快。
趙沨在商場裏摸爬滾打,一看秦文遠的表情,自然明白秦文遠的意思。
他笑着說道:“沒想到我會如此痛快吧?”
他笑了笑:“其實我也不想給你。”
“但我答應過她,身爲一個生意人,誠信是一切的根本,而且我想,若是被她知道我沒有履行約定,她肯定會很生氣吧。”
“我,不想讓她生氣。”
趙沨對北鬥娘娘,絕對不僅是感激。
不過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趙沨已經老了,甚至玉春堂都交到了下一輩的手中。
過去的種種,也隻能化作回憶。
秦文遠看着趙沨,說道:“若她在未來某一天,知道你一直遵守着約定,我想,她肯定會很高興,因爲這代表她沒有看錯人,你是值得信任的人。”
趙沨聽到秦文遠的話,忽然很高興了起來。
連送出了八面玲珑鎖的悲傷,都淡了許多。
他看向秦文遠,道:“她,現在還好嗎?”
秦文遠沉默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失蹤之後,誰也沒有找到過她,不過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
趙沨也跟着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茶已涼。
入口發苦。
趙沨說道:“我相信她肯定過得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