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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号外，俄國背信棄義，與暴明蠢獨同流合污，莫斯科風雨飄搖，反對亞曆山大沙皇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号外号外，丘吉爾首相怒斥《碎葉城協定》荒謬可笑，印度作爲帝國桂冠上的明珠将如鑽石般永遠璀璨。”
“号外号外，法蘭西總統格雷維先生表示，巴黎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号外号外，利茲大捷，安德魯将軍與灰衣人軍團殲滅暴明軍隊20萬！匪首楊鐵柱、梁爲先被再次擊斃于亂軍之中！”
“号外号外，據可靠消息稱，匪首森下被圍謝菲爾德，或已畏罪切腹！”
“号外号外，約瑟夫元帥視察伯明翰防線，稱伯明翰固若金湯，必将成爲暴明最後墳場！”
“号外号外，丘吉爾首相稱牛津之戰打出大英帝國風采，明軍惶惶已成喪家之犬！”
“号外号外，女王陛下發表最後講話，呼籲倫敦市民拿起武器，爲帝國榮光戰鬥到底！”
“……”
自1878年春暖花開之後，來自北方的捷報就沒有停過。
吉米雖然從來沒有買過報紙，但僅僅從馬掌啤酒廠外路過報童的吆喝聲中就能統計到，明國軍隊在短短三個月時間内, 大敗30餘次, 受重挫200餘回，被殲滅軍隊合計超過150餘萬。
一開始，吉米還在爲大明王師擔憂，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這些所謂的“戰報”就是扯淡。
因爲戰報可以造假, 但戰線不能造假。
從利茲到謝菲爾德，從伯明翰到牛津, 大明的兵鋒已經越來越近了。
自從英國政府下令将所有愛爾蘭人與蘇格蘭人送入集中營後, 倫敦地區成爲了人間煉獄。
唯一的好消息是肥皂的價格快速下滑了。
因此，吉米一家已經超過半年沒有使用肥皂洗澡了。
吉米感到幸運的是, 自己遇到了阿禮桧先生。
是他收購了馬掌啤酒廠, 安置下自己這樣的可憐人。
吉米已經知道，阿禮桧爵士是一個心向“光明”的人。
因爲在去年一次偶然的契機，吉米見到了他與一個黑發黑瞳的東方人親密無間的交談。
那個叫“金”的東方人, 從一開始的隐匿行蹤，到後來的略微掩飾，再到如今，他在馬掌啤酒廠裏已經大大方方的公開行動了。
雖然阿禮桧爵士還沒有公布這位東方人的身份，但酒廠中所有的凱爾特人都已經認定了，救下自己的真正幕後老闆，正是這位金先生。
或許就是這位金先生, 給阿禮桧爵士的左眼注入了仁慈之光。
“昨天講到，朱富貴陛下的先祖與我們愛爾蘭的姑娘墜入愛河, 卑鄙無恥的盎撒老白男卻不甘失敗，擄掠并玷污了梅倫小姐……”
工廠的角落裏, 一個愛爾蘭中年人正在雙眼通紅的大聲演講。
穿着破舊，但是統一的服裝的工人們則坐在下面，聆聽他說的《最後的騎士》的故事。
這個愛爾蘭中年人叫做柯林斯·邁克爾德, 他帶着金絲框眼睛, 富有學者氣質。
他曾經是牛津大學的一名副教授, 是一個文化人, 體面人。
然而如今的柯林斯，卻已經家破人亡，兩個女兒在集中營中受到了慘無人道的虐待并最終死亡, 而他靠着複仇的信念才苟活下來, 最後幸運地被阿禮桧買來馬掌啤酒廠工作。
《最後的騎士》, 是柯林斯在牛津任教時期通過内參的形式見到的一部電影。
當時他覺得這種篡改曆史的電影荒謬至極, 不過是明國人無聊的輿論戰争手段罷了。
但如今, 他卻成爲了這部電影最忠實的擁趸。
啤酒廠裏沒有放映設備, 柯林斯就用沙啞的喉嚨, 一遍又一遍向工友們講述着數百年前大明天子解救愛爾蘭人的故事。
每次說到慘死在《初夜法案》迫害下的少女梅倫，柯林斯都會想起自己的兩個女兒。
她們痛苦哀求，自己卻什麽都做不了。
柯林斯的眼睛通紅, 但是眼淚卻流不下來, 因爲眼淚早已經幹涸了。
吉米與其他的工友一樣, 被柯林斯沙啞的聲音代入到那波瀾壯闊的大騎士時代。
這一次, 大明天子還會來拯救我們嗎？
……
官方口徑中, 馬掌啤酒廠說是一家集中凱爾特裔進行奴役，生産劣質啤酒的地方。
但實際上, 這些被組織起來的凱爾特裔工人除了一開始應付上面檢查之外, 并沒有被強迫勞動。
阿禮桧象征性要求工人們生産一些啤酒, 而大部分時間，以護廠隊的名義對他們進行軍事訓練。
倫敦内務警察如今像瘋了似的搜捕間諜。
凱爾特人已經全部被帶走了。
任何人隻要頭發的顔色偏紅，或者偶然戴上了綠色的裝飾物，走在街上也有可能被秘密逮捕。
整個倫敦城風聲鶴唳。
在這樣的情況下，阿禮桧也實在是沒有辦法與白色獵犬接上頭。
好在作爲财政大臣，他可以從英國本土搞到需要的軍事物資。
“金先生，這是三百把海軍步槍，還有五十箱壓縮火藥……”
阿禮桧指着庫房中的一堆物資，介紹道，“一共隻花了200大明元，我的一個中校朋友很爽快地賣出了這些東西。”
使用大明元，并不會造成什麽麻煩。
這年頭誰家裏不存一點大明元？
英鎊什麽的，擦屁股都嫌硬！
“汽油和橡膠都準備好了嗎？”
金時男并關心這些制式武器。
如今兵荒馬亂之下, 兜售物資的軍官很好找，各種步槍很便宜, 但是子彈卻不一定了。
英國人硬着頭皮在前線使用機槍鐵絲網阻攔大明軍隊的推進，那些哒哒哒噴火的怪物吃光了軍部所有的庫存子彈。
相比之下, 金時男更加關心汽油和橡膠。
阿禮桧點頭道：“這兩樣東西也不好找, 不過多虧了朱富貴陛下給了足夠多的大明元，這些錢可比英鎊好使多了……”
·
柯林斯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工廠的鈴聲便響了起來。
工人們知道，這不是去生産啤酒的鈴聲，而是進行軍事訓練的鈴聲。
他們迅速地在廠區中央空地集合，神情中帶着複仇的興奮。
很快，他們看到了許久不曾露面的金先生，他已經不再帶帽子遮掩自己的黑色直發了。
金時男沒有多說什麽，所有人都知道，大家集合在一起訓練，不是爲了保衛身邊這個狗屁啤酒廠。
大家的目的是一緻的——複仇
很快，八百多名凱爾特裔工人開始進行基礎訓練。
他們中絕大部分是十四至五十五歲的成年男子，但其中也不乏吉米母親這樣的壯年女人。
所有人的訓練要求都是一樣的。
金時男并不打算對這些人進行精挑細選。
幾個月時間，甚至有些人進來才幾個星期，他們再是如何訓練，缺乏實戰的情況下，都不可能成爲一支特種精兵。
金時男隻是将自己在神風突擊隊裏學習的一些技巧傳授給他們。
神風突擊講究的是與敵人玉碎的意志，戰鬥技巧反而還在其次。
神風突擊隊裏至少有十幾種辦法能夠與敵人同歸于盡，玉碎以報答皇上天恩。
從這個維度上說，金時男很滿意這些紅頭發的部下。
·
吉米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胸膛火辣辣地痛，自己的體能果然還是太差了。
瘦弱的愛爾蘭人果然無法與強壯的廣西人一樣迅猛快速地奔跑。
好在金先生并沒有嫌棄自己……
吉米是少數知道金先生身份的人，他是金時男、阿禮桧安插在工人中的線人。
并不是所有的凱爾特人都心向光明。
他們中有一些人，懦弱而卑劣，根本不敢反抗英國人的暴政。
這些人需要被清除掉。
此外，吉米還正在跟随金先生學習大明雅言之廣西方言思密達。
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前往大明，去看一看金先生口中充滿正義與夢想，連空氣都如蜜糖般香甜的地方。
氣喘籲籲的人不止吉米一個。
大部分凱爾特人的身體都很瘦弱。
啤酒廠的軍事訓練無法以神風突擊隊的标準實施，就是因爲他們攝入的營養不足以支持每日訓練。
來到啤酒廠，吉米吃的其實比原本在貧民窟要好得多。
但是整個倫敦的物資供應都是那麽緊張，阿禮桧先生就算有錢，也買不來太多的肉類，隻有腐敗的沙丁魚可以食用。
除此之外，就隻能祈禱能有攜帶肉幹的大明氣球從啤酒廠上空飛過了。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在啤酒廠内，向聖母瑪利亞或者主祈禱是被禁止的。
柯林斯先生向大家描述了一個叫做“Guangong”的男人，他是凱爾特人真正的保護神。
不過直到今天，吉米都不清楚，這個“Guangong”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說到柯林斯先生，吉米非常佩服他。
吉米記得，剛來到啤酒廠時，這個帶着眼鏡的斯文大叔連戰術卧倒都不會，跑幾百米就會氣喘籲籲。
然而，他每次都咬着嘴唇，咽下自己的鮮血，堅持完成訓練。
每次的晚餐，他會把魚骨頭都嚼碎吞下，以便讓自己獲得更多的營養。
如今，他的體能比許多年輕人都要好。
休息了一會兒，吉米感到自己又能呼吸了。
他發現金先生并沒有向往常那樣宣布解散，而是命令工人們搬出了幾個箱子。
其中一個箱子，吉米再熟悉不過了。
他每天都要負責灌裝啤酒，這個箱子裏放着就是一個個空酒瓶。
接着……
轟——
巨大的爆炸聲與燃燒着的藍色火焰出現在衆人面前。
如果不是大明頻繁的空襲，以及倫敦如今惡劣的治安，這樣的爆炸聲足以引來警察。
莫洛托夫雞尾酒，制作簡單，效果驚人。
金時男知道，這些凱爾特人需要的不是步槍，而是這種燃燒瓶。
不需要反複練習，卻能形成戰鬥力的武器，是最好的選擇。
因爲留給自己，留給凱爾特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阿禮桧已經帶來了最新消息……
英國王室可能準備向德國人投降！
·
比起那些屢屢見諸報端的“大捷”，阿禮桧很清楚最近一周真正的大新聞隻有兩個。
一是大明兵鋒距離倫敦已經不足50公裏。
二是巴登堡的路易斯·巴滕貝格親王乘船秘密抵達了倫敦。
溫斯頓-牛津防線英國慘敗，超過20萬軍隊被明軍殲滅。
那個稱防線固若金湯的約瑟夫元帥躲在布倫海姆宮中，被明軍戰士從酒窖裏面拖了出來。
這一次，他沒有被就地擊斃，而是被妥善地關押了起來。
根據《碎葉城協定》，戰後明獨露三國将會組織國際法庭對英法等國戰犯進行公審，大帥府已經下達命令，務必要多準備一些戰犯，以免到時候路易十六快樂台的對決中，輸給獨國佬。
這些明軍内部消息阿禮桧自然并不清楚，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倫敦外圍防線已經隻剩下最後一道難啃的硬骨頭。
盧頓—雷丁一帶有大量丘陵，這也是英國政府組織的最後一道防線。
雖說大明的坦克越過這些防線隻是時間問題，但客觀上，防守方占據丘陵制高點，确實大大延誤了大明的推進。
當然，大明還有一招空降戰術。
但是阿禮桧作爲空襲體驗第一人，再加上資深飛行員金時男的共同分析，兩人很清楚這種戰術也存在巨大風險。
一次性空降兩三百人進入倫敦，這是非常冒險的。
如果不能快速完成斬首行動，或者與增援部隊彙合，這兩百人就會遭到重大傷亡。
神風的命也是命。
大明一般并不會采取這麽激進的戰術。
除非……英國王室準備渡海潛逃。
阿禮桧的猜測并非空穴來風，而是有九成以上把握。
雖然《碎葉城協定》規定了，英國女王作爲最大戰犯需要接受審判，裁定戰争罪行以及她在愛爾蘭大饑荒與印度大饑荒中犯下的反人類罪行。
英國王室的财産也要被用以支付各種賠款。
但維多利亞畢竟是威廉二世的親外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歐洲還處在中華兩千多年前的春秋封建早期。
各國貴族多有聯姻，戰争中刑不上大夫，流血的永遠隻是窮苦百姓。
近代歐洲雖然戰争不斷，可真正死于戰争，或者需要爲自己犯下罪行負責的君主少之又少。
僅有的幾個，往往被人們津津樂道，做成各種段子。
所以阿禮桧判斷，德國政府接受英國王室政治避難的可能性極高。
這次來到倫敦的路易斯·巴滕貝格親王雖然是德國皇室的親戚，但是他與英國王室也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由路易斯·巴滕貝格親王作爲兩國中間人進行撮合的概率極高。
維多利亞可能潛逃，甚至是帶着白金漢宮珠寶與大英博物館文物潛逃的概率極大。
而德國軍隊也能搶在大明之前，進入倫敦。
無論是搜刮财富也好，掠奪機器設備也好，甚至是綁架人才也好，德國方面也可以因此快大明一步，占據先機。
因此金時男果斷決定，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将獨國人違背契約，與英國王室達成秘密協議的可能性公之于衆。
而欲達到這個目的，又有什麽比攻占BBC電台來得迅速而直接呢？
在二戰後非洲、拉美，乃至東歐豐富的軍事政變案例中，控制電視台無一例外是最爲關鍵的一步。
掌控電視台，第一時間對公衆發表聲明，掌控局勢，某種程度上來說比控制總統還要重要。
金時男雖然并不清楚信息戰争的重要性，但是他知道，全倫敦，隻有BBC總部擁有足以覆蓋愛爾蘭及蘇格蘭的強大電台，可以向前敵指揮部請求空降支援……
……
“混賬東西！”
倫敦郊區的秘密莊園中，維多利亞将一支名貴的花瓶高高舉起。
動作僵硬許久，她還是小心翼翼将花瓶放了下來。
這是一支來自中國的花瓶。
十八年前，英吉利勇士攻破那個古老帝國的首都之後，掠奪走了無數珍寶，眼前這支精美的花瓶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從前，一個花瓶而已，砸了也就砸了。
但此時此刻，維多利亞卻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回了架子上，并讓管家用棉布包好。
将這個花瓶砸碎，固然非常解氣。
但維多利亞知道，關鍵時刻，自己可能需要依靠這些中國文物保命。
“對，還有那些書信！”
維多利亞忽然想到了什麽，連忙再次傳喚來了管家，“拉姆塞，我四十多歲時那個明國混蛋給我寫的信還在不在？”
維多利亞記得，那個惡棍在信上寫過許多淫詞豔語，内容不堪入目，不過如今如果能夠找到的話……
自己或許應該給他回幾封信？
“沒有了，全都丢進爐子裏燒掉了，這可是女王陛下您的指令啊！”
管家無奈地說道，“而且自從您五十歲生日之後，朱富貴就再也沒有寫過一封私人信件了。”
‘可惡啊！朕隻是一個57歲的寶寶而已，怎麽就無人問津，甚至想要把我送上絞刑架了呢！’
維多利亞現在後悔，非常的後悔。
隻可惜，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當年紅遍四九城内外，八旗大爺用了都說好的杏貞，如今也已經43歲人老珠黃了，維多利亞更妥妥的老妪一個。
也是，畢竟她都已經是當外婆的人了，大外孫如今都當上皇帝了。
“首相、樞密院大臣、國防大臣、海軍大臣，他們都來了嗎？路易斯·巴滕貝格親王來了嗎？”
維多利亞歎了口氣，如今她隻能指望這些朝廷重臣了，大英經過三次總動員，如今尚有80萬軍隊拱衛倫敦，北海上也還有一支頗有戰鬥力的北海艦隊正在遊曳，甚至在格雷夫森德，英國皇家空軍還有1架隐藏着的R-1飛艇，一直沒有被無孔不入的明國偵察機發現……
這些本該都是保護王室财産的護盾，如今卻成了向外孫投降的籌碼……
她迫切地希望，能夠從自己的心腹大臣們口中聽到一些好消息。
去柏林……
如果可以選擇，誰又願意去那個鬼地方呢！
路易斯·巴滕貝格親王來到倫敦已經三天了。
維多利亞也糾結了三天。
走還是留，無論如何，今天必須做一個決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