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喬精忠因爲雪糕而長眠的時候,另外一位老将軍正在茫茫大海上奔波。
聖赫勒拿島,孤懸在南大西洋上的一座火山小島、
沒有任何資源,面積也僅有0.002T。
如果不是因爲一個人的名字與之聯系在一起,這個小島将會和世界上其他那些小島一樣寂寂無名。
但因爲那個男人,這個小島在許多曆史愛好者中變得如雷貫耳起來。
這個男人的名字就叫做拿破侖·波拿巴。
在這個男人人生的最後6年中,他都被流放在這座孤寂的小島上仰望星空。
他也最終死在了這裏,遺體被運回巴黎,埋葬在榮軍院中。
這座小島自十六世紀被葡萄牙人發現以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爲人知。
後來英國海盜和荷蘭人陸續占領過這座小島,不過如今,這座島上升起了翡翠鹧鸪旗,宣告着它迎來了新的主人。
大航海家鄭保國提督來到了這裏,看見了這裏,征服了這裏。
不用懷疑,如今鄭保國和李鴻章已經很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了。
這座聖赫勒拿島之前隸屬于英國王室,不過長期交由東印度公司經營。
從1810年開始,東印度公司就開始從中國廣東向這裏運送工匠,可以說,這座島上土生土長的中國人比拿破侖來得更早。
之所以要舍近求遠,不從非洲運黑奴上島,而是要千裏迢迢從中國廣東運勞工,自然是因爲華人工匠能夠做到黑人做不到的事情了。
他們被要求在這裏修建一座堅固實用的城堡,用來關押那位已經從厄爾巴島越獄過一次的法蘭西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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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音書離開自己茂名的故鄉已經整整一個甲子了。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而如今,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垂垂老矣的老翁了。
在一個甲子的歲月中,他挨過英國水手的鞭子,和黑人奴隸争搶過發臭的食物,建造過關押拿破侖的城堡,還親眼看到他的屍體被英國人裝上海船。
但李音書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爲了給新婚的妻子還有他肚子裏的孩子換取口糧而登上豬仔船時,望向故鄉的那一眼。
隻是那一眼,已經是半個世紀之前了。
實際上,李音書已經差不多忘記自己的名字了。
因爲在島上,華工不允許保留中文姓名,隻能以編号相稱。
李音書已經習慣了自己在這裏的名字,88号。
在最鼎盛的時候,一共有一千多名華人工匠在這裏工作,而如今,存活下來的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當然,這并不是說島上的華人隻有他一個了。
因爲已經過去了六十年,所以哪怕當時上船年齡比較小的,活到現在也要将近八十歲了。
人生七十古來稀,更何況身陷異國他鄉,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呢。
李音書那一輩的華人已經陸續去世,但是他們留下了子女。
當時在廣東招募工匠,也是有招募一些幫廚的健婦的。
而且,在帆船時代,聖赫勒拿島是前往遠東的一處補給站,水手會在這裏下船休息。
有水手的地方自然會有妓女。
在島上,曾經有過許多英國和葡萄牙的妓女。
她們中極個别人,最後嫁給了華工。
當然,也有一些華工,别無選擇,與女黑奴結了婚,生下了後代。
不過李音書并沒有那麽做,他一直等待着某一天,自己能夠重新回到廣東,回到自己的家鄉,回到妻子身邊,看看自己的孩子。
雖然那個孩子就算健康長大,如今也是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了。
但是,哪怕在李音書的夢中,他都沒有想過,自己會以這樣一種方式聽到了家鄉的消息,獲得了回家的可能。
海面上傳來了如同海妖歌聲一般的長鳴。
接着,便是一縷縷黑煙從海平面上升起。
在黑煙之中,是一面面碧綠的鹧鸪旗幟……
從這些船上走下來的,是衣衫褴褛,面目兇狠的中國人。
他們沒有辮子,說着天南地北的口音,卻一個個望着菜園眼冒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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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李鴻章來說,拿下這麽一座鼻屎大小的島嶼,作爲南唐公國的第二處海外領地根本毛用沒有。
這裏的資源還不如象島上豐富,至少後者有數不清的肉食。
這裏除了海魚之外,隻有少的可憐的糧食和蔬菜,對于船上缺乏新鮮食材的狀況來說杯水車薪。
不過,尋找到了一批中華的海外遺民,倒是意外之喜。
李鴻章将聖赫勒拿總督吊死在碼頭上之後,向島上最年長的華民仔細詢問了情況。
當得知,自己親手吊死的窮癟三,穿得還沒蘇州一個土财主好的家夥,居然是一個大英帝國的勳爵,而且還是一個總督的時候,李鴻章吓了一跳。
不過想了想,自己身爲公爵,也已經三個多月沒有洗澡,身上的衣物滿是虱子和破洞,李鴻章也就釋然了。
自己……怎麽就管不住這隻手!
我特麽吊死那個洋鬼子幹什麽!
“恭喜李公爺,李公爺不愧久經行伍,手刃英夷頭目,神勇蓋士!”
張遇春,劉傳明,潘鼎新等人紛紛獻上馬屁。
李鴻章這才反應過來,如今自己可不是大清國的五口通商大臣,見個洋人就要跪舔了。
如今咱可是大明國公,是專門打這些個洋夷的!
“不錯,爲皇上辦事,老夫向來忠勇!”
李鴻章朝着東邊。
雖然此時他也不知道朱富貴究竟在自己的那個位置。
但地球是圓的嘛,朝東準沒錯。
李鴻章朝着東邊拱了拱手,接着道,“玉山,将此役我南唐軍民奮勇殺虜的事迹寫成奏章,等老夫到了印度,再向天子奏上!
不過在此之前……”
李鴻章看着自稱李八八的老頭,道,“老丈,八八這個名可不興起啊,一筆寫不出兩個李,老夫給你改個名吧!”
……
最終,李鴻章也沒有給他改名。
因爲李音書依然牢牢記得自己的名字。
隻不過他不識字,不知道這三個字具體怎麽寫。
李鴻章雖然覺得一個木匠的兒子,叫李yin書的概率更大一些,但畢竟是要登上自己向天子表功的奏章上的,因此将他寫作了李音書。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滞一鄉。
“音書”二字用在這位海外遺老身上倒也貼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