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簡自強的彙報中,朱富貴得知至少在六月初他們離開上海時,天京城的抵抗依然有聲有色。
甚至太平軍湖州守将黃金文還發動了一次小規模的勤王攻勢,盡管最終以失敗告終,但也進一步加強了太平軍殘部的信心。
保證一個有活力,但不至于糜爛千裏的太平天國,對于大明的整體利益有幫助的,因此朱富貴特批艦隊下一次返航時,再運送一波物資去支援自己的……兒砸?
當時認作洪秀全他爹隻是一時興起,不過仔細想來,朱富貴覺得自己吃虧大發了。
随便放出話去,願意做富貴義子的人,能從富貴宮排到大明河去。
怎麽能便宜那個洪瘋子呢?
賞了簡自強一朵大紅花之後,鄭保國又來主動面聖。
他神色鄭重地給朱富貴轉交了一封書信。
第二次去遠東拉人,兩艘炮艦并沒有随行,畢竟這個時代的武裝商船對付東亞地區大部分所謂的水匪、海盜已經綽綽有餘了。
要知道日本長州藩官方對800噸級的美國商船出手都沒占到什麽便宜,而大明艦隊平均都是2000噸級的大船,隻要不被水鬼攀附,基本是橫行無阻的狀态。
所以,船隊的最高負責人就是水師提督鄭保國,由他如此鄭重提交的書信,顯然非常重要,甚至重要到簡自強這樣的戰士根本不知内情的地步。
朱富貴接過信,發現信封上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大字:“大清國上海知州補邢九六緻花O國唐納X大使”。
邢九六!
看到這個名字,一張鬼斧神工的俊臉便出現在了朱富貴的腦海中,差點吐出二兩隔夜飯。
“這……這……”朱富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鄭保國忙道:“邢大人不愧是大明肱股之臣,既然輕而易舉就在僞清占據高位,臣尋思,邢大人既然冒險來信,必有深意,因此不敢擅作主張交予唐大人,還請萬歲爺禦覽!”
朱富貴點點頭。
之前聽說邢酒肉混出息了,還隻當是同名同姓之人,現在看來,應該就是自己熟悉的那位了。
原因無他,就是這手狗啃一樣的字迹,就知道是他的親筆。
畢竟朱富貴本人的書法就是跟着這位邢叔叔學的,深得其中精髓。
怎麽說呢,邢酒肉這人确實頭上生瘡,腳下流膿,壞的缺德冒泡,但他也是在不像是能靠做壞事當上大官的人啊?
朱富貴捏着鼻子将信打開,隻見裏頭依然是邢酒肉的親筆信。
“唐納O先生親啓:我是邢九六,上次坐O多虧你幫忙了。
這次是李X撫托我給您帶句話:我們大清都是隻會O四書五X的書呆子,不O格X化學,我們李大人聽說花O國有一個耶X大學,非常牛O,希望送一些O軍子弟來X學,不知道唐大人有沒有什麽門路,如果這件O能辦成,好處大大滴有。
另外,李大帥對唐大人O是想念,希X唐大人早日回滬,他日如有OX,李大人也想來花O國看一看……”
将這封幾百字的短信看完,朱富貴愣住了,信紙掉在地上也沒注意到。
鄭保國忍不住看了一眼,連忙将視線收回。
“果然如此!我說邢大人如此才華,怎麽會寫這樣狗爬一樣的字體,原來這封書信真是給萬歲爺看的,裏頭竟是OOXX的密碼!”
鄭保國咽了一口口水,内心對于潛伏在敵人心髒,并将敵人内部的消息機智送到萬歲爺禦前的Dr.邢,敬仰之情愈添幾分。
朱富貴這邊,驚訝的倒不是那些OOXX。
邢酒肉雖然早年間也花錢念了個童生,卻是個不學無術的家夥,不但字醜,而且也不認識幾個字,一旦遇到不會寫的字,隻得以OOXX代替。
這封信裏OOXX算是少的,想必已經是邢酒肉費盡心思寫出來的。
隻是不曉得他爲什麽不找個師爺,莫非是身不由己?
朱富貴不去想邢酒肉的處境,不過對于信中李鴻章的提議非常心動。
衆所周知,“同治中興”幾大名臣當中,最熱衷辦洋務的,張之洞大概是第一,李鴻章就是第二了。
同時他也是最早出訪歐美列國的滿清高官,英美德國都轉了一遍,看過芝加哥的摩天大樓,見過克虜伯的兵工廠,甚至還愛吃冰淇淋和鮮牛奶。
總得來說,時也命也,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近代名人。
隻是朱富貴正沒有想到,早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李鴻章就有了出國訪學的想法。
隻是不知道他是出于禮貌,随口和唐納德客套幾句,還是真的有心到列強的大本營一探究竟。
畢竟以朱富貴手中的情報結合史料來看,如今的李鴻章雖然還不是日後那個外國人眼中最好打交道的中國宰相,但他其實已經開始在上海主持僞清最早的洋務運動了。
不單單是聘請西式教官訓練淮軍,給淮軍想方設法購買洋槍樣炮,包括向大明購買“美式裝備”,李鴻章還真是看出了西洋人之強,并不止在槍炮,而是在工業之上的初步道理。
按照曆史,僞清同治四年,也就是到了明年,李鴻章就會在曾國藩的全力支持下,擔任兩江總督一職。
一朝大權在手,他立刻收購了上海虹口美商旗記鐵廠,與韓殿甲、丁日昌的兩局合并,擴建爲江南制造局。
與此同時,李鴻章還在将蘇州機器局遷往南京,組建了南京機器局。
後來調任直隸總督,他又擴建了天津機器局。
可以說,晚清四大軍工企業,李鴻章一手促成了三個,比一心撲在武漢的張之洞也不遑多讓。
隻不過,因爲積重難返,到最後,李鴻章“練兵以制器爲先”的理念實在維持不下去,才變成了造不如買了。
總之,朱富貴不是李鴻章肚子裏的蛔蟲,不知道現在正值壯年的李鴻章是怎麽想的。
手握重兵的他,會不會在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的時候,心裏頭望着北方那一批酒囊飯袋,心裏頭有那麽一丢丢燥熱。
但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相比自願解散軍隊,要做“聖人”的曾國藩,李鴻章此人心眼要活絡的多,至少在裁撤鄉勇的問題上,李鴻章沒有曾聖人那麽老實,而且他在晚年也喊出過“此亂命,粵不奉诏”的大逆不道之語。
結合以上總總表現,朱富貴暫時将老李擺在了“可接觸”的一類人裏,着手給他回信。
當然,給李鴻章回信,那就得回洋文,這樣才能讓他信服。
想必李鴻章身邊一定有精通洋文的人給他翻譯。
總不能讓邢酒肉這種家夥充當翻譯吧?
朱富貴認爲老李同志一定不會做出這麽愚蠢之事。
(本章完)